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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诏狱。

时移世异,当日还炙手可热,施新法于天下的内阁大学士吴立,而今却一身布衣坐于狱中稻草之上,当日情形与如今对比,不由得叫人感慨一声“风水轮流转”。

阁臣一朝沦为阶下囚,他该心神郁结痛哭流涕的,可吴立脸上的表情很淡,淡然得像是置富贵荣辱于度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的结局也不过是在他意料之中、算计之内罢了。

他本就是以身入局。

“啪嗒、啪嗒、啪嗒。”诏狱深处,人迹罕至,如今却响起了一阵疏旷的脚步声,吴立耳尖一动,他微微擡起眼来,在目光触及来人的那一刹那,吴立陡然睁大双眼!

“王爷......”吴立是欣喜的,当日小春昏迷不醒,他心急如焚却被打入诏狱,而今小春终于转醒站在了自己身前,他自然喜不自胜。

可欣喜之后,又是畏怯。

孤傲如吴立,上不敬天地下不畏人言,可他仅仅是看了小春一眼,便觉得无比亏欠。

终究是自己对不住他......

“吴立。”小春停下了脚步,他隔着生锈的铁栏,负手俯视着这个曾为自己心腹的人,“昔日是本王钦点你为会元、状元,也是本王许你直入内阁,统领天下新法。”

“是。”吴立低下了头来,不敢再看小春,“是臣无能,辜负王爷信任,以致天下大乱,臣该当死罪。”

“无能?”小春轻嗤一声,“本王不该怪你无能,倒应该怪你太有能力——”

“这些天,本王一直在想,新法虽然损害豪强世家利益,可到底不至于逼其到了破釜沉舟的境地。从中央颁布法令,再到地方施行,这遥遥几千里之远,就连本王有时也力不从心,鞭长莫及。你说这其间,会不会有人蓄意作梗,阳奉阴违?而那民变四起又迅疾如风卷残云,若不是有人蓄意谋反已久,便是民变之后有未知的势力支撑。种种异常,实在叫本王百思不得其解,吴学士有头绪吗?”

吴立垂下的眼眸一动,可他到底不曾色变:“......臣愚钝,实在不知。”

“不知?本王倒看你心知肚明!”小春看着吴立执拗的神色,他实在是恼怒又惋惜,“你是个人才,本王看得出你心系生民,亦有魄力,你若能将真相告诉本王,本王可以饶你一条性命。”

“真相......”吴立闭起双眼,他屈起双膝,向小春长拜叩首,“真相便是臣乃庸才,骗取王爷信任,恭居高位却无德于苍生,罪该万死。”

小春的神色变得很复杂,他确实因这句话而动了杀心,可他终究还是不忍将吴立草草斩杀:“你现在不肯说,那便也罢。本王只问你,当日你曾说有三策,却只献了两策,如今前两策付诸东流,你也该告诉本王第三策为何了吧?”

“第三策......”吴立喃喃念着,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话。阴凉森寒的诏狱中,他与小春身处牢笼内外,默默无言良久。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作,一时间,只有诏狱外的落雪声清晰可闻。

曾经同舟共济的王与臣,而今竟也相顾无言,似陌路人。

“本王不会杀你,你可以在这诏狱里慢慢想。”小春终于转过身来,他再也没有看吴立一眼,他向前走去,“只是你要知道,本王......我已经不剩下多少时间了......”

只此一句,叫吴立刹那间大惊失色,他踉跄着站了起来,他似乎是想追问小春,可牢笼拦住了他的步伐,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春的背影被黑暗所吞没。

“在我无能为力之前,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答复。”

一声长叹飘荡在黑暗里,而窗外落雪纷飞,永无尽头。

......

蒙古,斡难河畔。

隔着山水万重,迢迢千里,京师诏狱之中与斡难河畔,近乎是在同时响起了同一句话——

“我已经不剩下多少时间了。”昔日意气风发、图谋天下的蒙古大汗托木儿,如今却卧于病榻之上,形容憔悴。当年小春那一箭只差分毫便要夺去他的性命,可也正是这么分毫之差,叫托木儿苟延残喘至今。

那不能叫幸运,因为对于托木儿来说,这样的苟延残喘,比死亡还要可怕。

托木儿擡起无力的手,他累极了似的闭着双眼,推开了身边人递来的汤药。

转眼望去,他身边之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当日与裴还一战跌落马下,却竟也奇迹般捡回一条性命的托木儿幼弟,狡猾似狐的乌恩其亲王。

“喝这些药,也不过是苟活而已......”托木儿声音低微得几不可闻,他才说了这几句话,便忽地咳嗽起来,他全身的骨头似乎都在因为那剧烈的咳嗽而颤抖,昔日力能扛鼎的蒙古大汗,今日已如同被蛀空的朽木,一有风吹草动,便是风卷残烛,雪上加霜。

乌恩其闻言沉默了片刻,他将汤药放在了一旁,无声地擡起手来为自己的兄长顺着呼吸。他的动作是那样恭敬,可他的眼神却又是那样的不可捉摸。

那双眼里有恭敬,有怜惜,有不忍,有愧疚,却又有几分一闪而过的恨,乌恩其低垂下眼睛,敛去自己眼中的情绪,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兄长,你不要自暴自弃,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中原的间谍传来消息,他说中原民变四起,如今国库空虚,这是个好机会,是长生天赐给我们东山再起的机会!你想要中原,眼下正是再夺中原的好机会,兄长,你不开心吗?”

乌恩其的声音压抑得低沉,偏偏这低沉至极的话语中,又夹杂着令人心惊的狂热,那样的狂热足以毁灭他人,也足以吞噬乌恩其自己。

托木儿听着乌恩其的话,他更是精疲力竭,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想再听见与战争有关的任何消息了,由于他只是摇了摇头,握了握乌恩其的手:“......乌恩其,醒醒吧。”

只此一句当头冷水,叫乌恩其狂热的神情僵在原地,甚是滑稽。

“兄长,你变了。”乌恩其松开了托木儿的手,他直起身来,目光深沉地俯视着自己的兄长,咬牙切齿道,“是因为那个中原来的女人,消磨了你往日的雄心吗?”

“她是蒙古的王后。”托木儿终于凝聚起几分力气,强撑了起来,带着几分以往的威视盯着乌恩其,“如今我还在,如果你再这样称呼她,我会夺去你的亲王之位,乌恩其。”

脸色几番轮转,乌恩其到底还是愤愤答了一声:“知道了。”

“我的王后......”托木儿只剩下了这么一个牵挂的人,他叹息一声问道,“她如今在哪?”

“应该是在萨仁的神殿里。”乌恩其根本不想提起李无邪,可他不得不回答道,“中原有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说得倒是不错。兄长不是不让她来见你吗,怎么现在还问起她在哪里?”

托木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答案太过狼狈——

他不想让李无邪看见自己如今的模样,那太丑陋,也太不堪。

托木儿囫囵地咽下口中的苦涩,他勉强借着乌恩其的力站了起来,轻声道:“乌恩其,带我再去见她一眼吧。”

......

萨满神殿外,飞雪飘摇。

李无邪怔怔地看着这漫天飞雪,她的头发、衣衫都被这纷飞的大雪所覆盖,她看得出神极了,似乎都感受不到冷意,直到萨仁为她拂去落雪、披上狐裘,她这才惊醒一般,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哆嗦。

“怎么一直在雪里站着?”萨仁关心地道,“进神殿来喝盏酥油茶,暖一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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