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原形毕露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宁嫔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彩云轩了。
她被抓的侍女也都放了回来,在屋外挨次候着,里里外外的将她裹住。肃王坐在床边。好像之前她被丢下,孤立无援是一场梦一样。
她望着他流眼泪,肃王用手轻轻抹去道:“别哭,寡人心疼。”
“王上,有人害我。”她强撑着身子,抱住肃王失声痛哭,“禧嫔为何要害我,我从没有对她不敬。如她这般阴狠毒辣,谋害嗣裔的行径,放在大覃是要被处死的,她还不是中殿呢,怎可如此跋扈,竟容不下大王您的孩子!”
“我的孩子......”宁嫔泣不成声。
前面还好,提到大覃的时候,肃王的脸色登时流露出一丝不悦:“口口声声大覃,你人在仙罗,是要事事依着你们大覃的规矩吗?禧嫔怎么了?先不论寡人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禧嫔干的,这一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没有其他人看见,就算真的是禧嫔,那她也是仙罗的人,只有寡人可以要她的命,你若真有本事,把她带回大覃处置好了。”
宁嫔见肃王要走,不停的哭喊着:“王上,王上,真的是禧嫔。”
肃王烦躁至极:“一口一个禧嫔!要知道救你的人还是禧嫔呢,要不是她及时派人找了御医来给你诊脉,又速速通知寡人,如今你不但孩子没了,连命都没了。你指责禧嫔之前先想想自己有什么缺失。知道自己怀着寡人的孩子,为何深更半夜随处乱走?损伤嗣裔后,又想把过失都赖在禧嫔头上。”
从到仙罗以来,肃王待庄柔一直很好,私下里,两人温存的时候,肃王甚至会唤她‘我的公主’,谁知大妃前脚一死,肃王立刻翻脸,往日谦谦君子的温润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宁嫔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张禧嫔的错,是禧嫔蒙蔽了肃王,是禧嫔挑拨离间。她睡了几天,养好了精神以后,便前往绿琴堂质问。
终归是大覃的公主,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欺负的,她气势汹汹的来,预备鱼死网破,孰料禧嫔竟然不在,听说是替大王去京郊的感古堂把闵氏接回来参加庄烈大妃的丧葬。
更意外的是,肃王看她小月中,一次都没有来探望,又回到绿琴堂禧嫔的怀抱,此刻便在里面召见几个心腹大臣谈话。
绿琴堂不大,并不是宫里最好的殿宇,但胜在肃王下朝后过去最方便。所以张禧嫔这些年才甘心蜗居于此处。
宁嫔正要退出去,却听到了里面肃王的声音。
不知为何,她总觉有异,偷偷摸摸的绕到了侧门,见四下无人,便凑近了门缝,听到肃王说:“这个禧嫔啊,确实是过分了点,可寡人怎么可能让流淌着大覃李氏的血脉成为我王室中人?”
“那也是王上您的亲骨血呀!王上您的子嗣太单薄了,而今宁嫔娘娘又不能生育了,能为您开枝散叶的女人太少,老臣每每想来,日夜担忧。”
宁嫔站在门边偷听,惊诧到无以加复。
那个温柔的,哄她开心的男人从头至尾都在骗她???!
她以为她远嫁他乡固然愁苦,却找到了好归宿,还不算太冤。她耐着性子,忍着脾气,孝顺大王大妃和大妃,和禧嫔和睦相处,努力学习仙罗的礼仪,到头来只配这样的结果吗?
连一个孩子都不能拥有,只是因为她姓李?!
是大覃的女儿!
所有的所有都是假的!她想要放肆尖叫,发泄心中的愤恨,然而张大了嘴却没有声音,只留下两行热泪。
她用手捂住脸,又听大臣道:“那殿下打算如何处置禧嫔呢?禧嫔眼下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不能再放任她继续为所欲为,朝中投靠她的南人甚多,南人因此得到起复,却并没有实质性的作为,只是打着她的名号结党,甚至打压有才学之士,长此以往,于朝纲不利啊。况且......”大臣顿了顿,“咳,禧嫔和光海君......”
很长的时间,肃王都没有说话,半晌才道:“禧嫔嘛,禧嫔自会有她该有的结局。只是暂时寡人还需要她来替我完成一些事情。西人也好,南人也罢,寡人要他们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所有的荣耀都必须是寡人给的。没有寡人,十个八个禧嫔也不过只是水中花镜中月。西人这些年受到弹压不假,那是他们必须为过去的嚣张跋扈付出的代价,等到他们学乖了,他们便会和南人分庭抗礼。现在,就让他们看看没有寡人庇护的西人,在南人的重击下,他们活得如同狗一样艰难。”
“老臣只怕......事情未必如王上所想的圆满。西人党树大根深,《恨中录》流传甚广,于王上声名有损。”
肃王轻笑一声,“《恨中录》本来就是寡人授意西人所作,朝中,总不能没有制衡南人的利器吧?权柄这样的东西,西人若得到的太顺利,寡人就会重蹈父王当年的旧路,朝政被西人把持。那样的耻辱,不会发生的寡人身上。如果只是关于女人的一些韵事轶闻,即便寡人故去后,也只平添了几分风流色彩。若是朝纲毁了,寡人才是真的遗臭万年。”
宁嫔怔怔的站在原地,几度心潮起伏,有一瞬间甚至耳鸣,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最后,她忽然不气,也不恨了。
原来这才是他的心里话。
当揭开假面具,露出他的真面目,她只剩下心灰意冷。
沿路回去的途中,遇上了匆匆折返的禧嫔,禧嫔上下打量她,以为她要闹事,该怎么化解,未曾想宁嫔望着她只是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连恨意都谈不上,更多的,像是在看一只蟑螂,老鼠,一个可怜虫。
张禧嫔此生最恨这样的眼神,一时没忍住,上前就朝宁嫔一个耳光。
冷不防,身后是肃王的怒喝:“禧嫔你这是干什么!”
张禧嫔惶恐的看着肃王:“王上,妾身......”说着,张禧嫔就哭了,“宁嫔没了孩子固然伤心,可以理解,但也不能随意冤枉妾身,说是妾身将她的孩子打没得。苍天可鉴,妾身听了宫人的禀报,说宁嫔晕厥在大雪里,立刻请了大夫,不过没能早一刻发现宁嫔的异状,确实是妾身的失职。”
张禧嫔等着宁嫔的抓狂,意外的是,宁嫔并没有,没有反驳,没有声辩,甚至不吝惜给她一个眼神。
或许是肃王感到心亏吧?
他上前拂了拂宁嫔鬓边的碎发,温声道:“听宫人禀告说你适才来找寡人,这么冷的天气,身体还没好,为何急匆匆的跑出来呢?有什么事情不妨延后再说。”
“不必了。”宁嫔退后半步,抬头看天边的云彩,顺便躲开了肃王的手,“今日推开窗,发现雪后初霁,彩云很是美好,便一路追着过来,想着王上说的是,之前我伤心之下,口不择言,冤枉了禧嫔姐姐,便想去向禧嫔姐姐道歉,谁知道禧嫔姐姐不在。”
“之后呢?”肃王的目光看起来十分诚恳,“寡人就在绿琴堂,你不多等等,等寡人出来。”
“我有罪,不敢面君。”宁嫔木着脸,“这就回去思过。向大王告退。”说完转身就走。
肃王双手负于身后,问张禧嫔道:“你刚才为何打她?她说了,是要向你道歉。”
“妾身.......”张禧嫔嗫嚅良久,“妾身怕她打扰了王上。毕竟王上接见外臣,妾身亦要避开,何况是她呢。”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有外臣在绿琴堂和寡人会面的?”肃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张禧嫔吞吞吐吐道,“猜的。”
“王上您每次接见臣下,妾身都会自行避开,今日妾身去感古堂,想来王上得闲,也可以办些正事。”
“禧嫔体贴。”肃王搂着她的肩膀,“寡人素来爱重你,就是知道你与我心意相通。”
张禧嫔松了口气。
肃王接着道:“宁嫔看起来无大碍了,之后让她好好养身体便是,你还是要好好主持中馈。”
“可是妾身......”张禧嫔一脸委屈,“怕是有心无力。”
“寡人知道你的难处,闵氏被废,寡人已上具天朝,奈何大妃于这时候归天,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寡人便不可请奏你为王妃。但寡人又不想这个位置由别人来坐,只能让你等了,你愿意等吗?寡人知道,寡人让你等的太久了。”肃王深深一叹,“是寡人有负于你。寡人向你保证,虽然暂时无法让你升为中殿,但亲蚕礼等等,早已由你主持,整个仙罗都知道你实行王妃之职。你若不放心的,寡人立刻便立承昀为世子,这样可好?”
肃王看起来深情款款。
张禧嫔感激涕零,含泪道:“王上,承昀他自小身体不好,若为世子,只怕要担负良多。妾身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