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要乖
陆磬这些年养过不少宠物。
乖巧听话的有,桀骜不驯的有,麻木圆滑的也有。他们无一不是漂亮的,陆磬的眼光很好,旁人喜爱的无非是惊艳美丽的皮囊,他不一样,他爱灵魂多于长相。
可灵魂也得挑选,陆磬是位聪明的猎人,他挑选情人以最激烈的方式获得。他爱美人的脸,也爱他忠诚的心。这两者为一体,缺一不可。
自他有想法后包养的宠物数不胜数,他有傲人的资本,漂亮的脸蛋,金贵的身份,清冷的气质,多的是人往他身上贴,他们有自己的算计,或是图财,或是图色,也有一些蠢货想从他这儿得到灰姑娘一般的结局。
陆家家大业大,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财富到头来落入外人手上,不是没有人觊觎过,尽管后来这些人的结果无一不凄惨。
陆遥的手段太狠,半点不给人留余地,他常年阴着脸,没人敢正眼看他。于是威严也在这样日积月累中积攒下来。
陆遥奠定了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陆磬活得和每个富家子弟一般,钱于他而已不过是满足欲望的手段。
他染了些富家子弟的毛病,这也无可厚非,能管他的人早已死了,限制和约束的手段也被人连着棺材偷走了,陆磬早年还有负罪感,后来这样无法疏解的悲伤与他的眼泪一起流干了。
他流连酒吧,日夜笙箫,结交了群不学无术的富家子,他与他们混在一起,坐在吧座最角落处,冷眼看他们尽显丑态。
陆磬有个人尽皆知的爱好――收集美人。
包养说出来太难听,陆磬更喜欢用驯服这样的词。
他本也不是什么好人,早年悲惨的经历已经磨去他唯一的善心,此后日积月累的痛苦发酵成扭曲的心,他或许还存有一些人性,可面对一些难以割舍的东西时又格外偏执。
他挑的宠物只有一个特点。
他们都像他。
不是选项,是条件。
第一年,他寻找一个漂亮温柔的男人,需要偶尔带点严厉,身高要刚好182,眼睛要是丹凤眼,要长而细的丹凤眼,笑起来时眼尾上挑,生气时要人心魂动颤,他要有一双宽大的手掌,能刚好握住他的手心,要喜欢鹅黄色,走路左脚先抬起,说话的声音总是低三分,笑起来眼睛里有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第一年他寻遍a国,没有成果。
第二年,他需要一个男人,有一双细而长的丹凤眼,漂亮的手掌刚好能握住他的手,说话时低沉沙哑,喜欢鹅黄色的衬衣,走起路来先迈出左脚。
第二年他国外寻游,依旧无获。
第三年,他需要一个男人,漂亮年轻,一双绵长的丹凤眼,说话柔软可亲,乖巧听话。喜爱鹅黄,落魄无助。
这次他找到了。在第三年只剩下半个月的时候,海外与他有些交际的朋友给他寄了封信。
信里只有一张照片,照片里男人笑得灿烂。照片拍的模糊,陆磬乍一眼看过去,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那双眼睛太像了。
与之同样传来的是男人的资料。
陆磬来回翻阅,确认男人的经历与他并不重合,顿了顿。
他发邮箱问,男人叫什么名字。
隔天海鸥沙滩上,他就看见了男人穿着一身浅黄风衣朝他走来。
陆磬订了机票从千里外赶来,男人身上很白,阳光下愈发刺眼,陆磬看着他一步步朝他走来,眼睛落在他腼腆的脸上,身边的朋友搂着陆磬的肩拍了拍:“我一看见他就觉得符合你胃口,怎么说,不错吧?”
陆磬不说话,唇抿起来,唇角红痣衬得他益发妖艳,阳光下的男人怔了一瞬,眼底的讨好一瞬间转变为惊艳。
陆磬走上前,他长得很高,比男人高出小半头,他的目光扫视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沉默得发呆。
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顿了顿:“王笑。”
陆磬道:“你以后叫陆续意。”
陆磬在第三年找到了一个乖巧的替代品。替代品与他一开始的期盼不一样,他温柔到软弱的地步,只有那双眼令他着迷。但也足够他发疯,陆磬大学学画,画室里涂满了半成品,倒在地上的,歪在床沿边的,都是他。
陆磬有艺术家无法摆脱的通病,他高傲又冷漠,万事都要做到最好,他无法忍受残次品,也无法接受变故。
他要掌握,就紧紧把握在手中,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灵感一同消弭。
他生气时摔碎的杯子掼在地上,男人只弯腰收拾残局,他高兴时慈悲赐下的贵重礼物,男人转头卖掉换取钱财。他很乖,也很听话,是他见过最称心的宠物。
陆磬盯着男人的头顶,发端微微翘着,笑容被他下压。他几乎冷眼一脚揣在男人的腰背上。
他看见男人干净整洁的腰背上多出一条黑泥的脚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你走吧。”
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男人找回了自己从前的名字,名叫“陆续意”的小宠物满脸惊慌,“先生,您不要我了么?”
陆磬不再说话,他给男人转了一笔钱,一笔足够他填补父亲赌债的钱。
宠物摇着尾巴,笑得欢快得意。
他很少在陆磬面前笑,陆磬盯着他的笑容,那双眼里有不可磨灭的光亮,为什么自己从前并没有发现呢?
陆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也不知道痛苦从何而来,他好像永远停在十几岁的那场葬礼上,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一点也没消散,他的心智停留在那个雨天,下葬当天他穿着一身黑,黑衣黑伞白玫瑰,这些构成了他父亲的葬礼。
白玫瑰被他放在了墓碑前,那有许多花,无一例全是白的,葬礼上有许多人,是他父亲生前的同事又或者亲友,他与其他三个兄弟站在一起,等待雨停。
这场大雨下了很久,从早晨到傍晚,一点也没小下去的征兆,他无聊到开始发呆,目光穿梭在那群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中,辨认他们的身份或名字。
人群是默然的,默然的人群有种悲悯的意味,偶尔也有不合群的存在。
陆磬看见有人落泪,哭得很安静,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哭的人长得很好看,有双我见犹怜的眼睛,她身形消瘦,立在雨中,狂风几乎要将她刮走。黑伞挡住了她的半张脸,陆磬只能看见她的白洁无暇的侧脸。
他认得她,这个女人是他父亲的未婚妻,小些的时候,陆续意带他们见过面,在陆家大院,女人笑得很好看,年龄也小,她不怎么说话,即使说话声音也很小,她的胆子与她美艳的长相并不相符。
陆续意叫她的名字,只叫后面两个字,显得亲昵,女人以笑意代替回答,满目柔情,陆磬现在想来那里面盛满了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