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今年的冬季来的格外的早,连很少降雪的布轮兹也迎来了一场久违的鹅毛大雪。
亚特塔外,一辆刻有王室标志的马车缓缓停下,拉蒂默走下马车,想到今天的任务,眉眼沉郁。
看着拉蒂默站在门外一直没动,脸被寒风吹的发红,布朗小声提醒,
“女王陛下还在白宫里等着,殿下要快些。”
拉蒂默已经长大了,身形挺拔,与维希娅如出一辙的金发蓝瞳,英俊硬朗,他不久前才从进攻西斯廷的战场上撤下来。
西斯廷这些年边境动荡,国内内战不断,以蒂利亚为首的执政党权势愈盛,与圣廷针锋相对,在戈兰逐渐强盛的同时,它在不断衰落。
戈兰向来主张温和的对外政策,力求一个稳定的发展环境,但是戈兰的军事从没有一刻放松过。
在某日与蒂利亚女王互通信件后,维希娅果断下令,以解救腐朽圣廷下的西斯廷王室为名,正式向西斯廷宣战。
拉蒂默代表维希娅慰问前线,首战告捷。
至于维希娅与温琳的婚礼,拉蒂默当时并不在布轮兹,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转过头来问,
“布朗先生,你说老师真的会回来吗?”
布朗沉默了很久,他才接话,“殿下,我想你应该知道女王发起这场战争的真正原因。”
是为了温琳阁下,是为了复仇。
瞬间哑口无言,拉蒂默仰头看着漫天大雪,神情有些伤感,在踏进塔特塔的前一刻,他很小声的说了一句,
“老师,我与姑姑一样,期盼着你能回来。”
穿过冰冷阴暗的通道,拉蒂默在一间散发着恶臭的囚室中停了下来。
里面关押着的是曾经的星室法庭大法官约伯茨,也是八年前与圣廷勾结的叛国者,是他将温琳的身世告知给圣廷。
此时约伯茨像老鼠一样蜷缩在墙角的污水里,曾经的高高在上被佝偻脏污所取代。
仔细看,能发现他的手指甲脚指甲都被拔掉了,四肢的第一节指节也不知所踪,全身上下都是是层叠的黑色伤疤。
他已经疯了,肢体扭曲,大大的张着嘴不断晃动着脑袋,口水掉落,看起来恶心至极。
从他被抓进亚特塔开始,就没有一天停止过对他的折磨,但凡是亚特塔里不致命的刑具,都被他尝了一遍又一遍。
至于约伯从家族中的其他人,都被送进了角斗场里,前几天传回的消息,都死了,死后扔进了兽群做口粮。
现在只有约伯茨还没死,他被精细的照顾着,外面寒冷不已,唯独他的囚室生了火盆。
每当他受完刑,都会有医术最好的医官来医治,吃最好的食物,用最昂贵的药材,不择手段的吊着他的命。
拉蒂默看了一会,淡淡道,“敲碎膝盖骨,扔进铜牛里。”
铜牛,又称西西里牛,巨大的牛身由铜制成,里面是中空的,腹部有一个可以打开的门,将人关进去后,在牛的下方点火,直到把铜牛烧红,犯人会在里面被慢慢烤死。
行刑时犯人凄厉的哀嚎声就像是牛的吼叫声。
拉蒂默在亚特塔内等着,等见到被烤成人干的约伯茨才离开。
他赶到白宫时,维希娅正坐在桌前,手里捧着那本羊皮书,书皮边缘因为长时间的抚摸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维希娅已经很小心了,里面的纸张还是在岁月的摧折下,开始变旧发黄。
在维希娅看书时,拉蒂默心知不能打扰,就在一旁恭顺的等着。
维希娅再一次将温琳对海上贸易的规划看了一遍,她在里面详尽的描述了神秘的东方国度,并不止一次写下如果有机会,她们两个一起驾船去海上冒险。
手轻轻抚过那些字,维希娅怅然若失的合上,看向一旁的拉蒂默。
她将拉蒂默带在身边,用温琳的方式尽心尽力的继续教导他,教他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让他独立处理政务,看着他慢慢成长为一位合格的继承人,维希娅笑了笑,眼中溢出欣慰。
所幸拉蒂默没有辜负她们的期望,身为王国的继承人,他在深谙帝王权术的同时,不失对子民不幸的同情,他将冷漠与仁慈结合的很好。
维希娅将用戈兰语抄写下来的另一本羊皮书递给他,语气平和,“拉蒂默,这是你的老师来不及教给你的东西。”
停了一会,温琳继续道,“拉蒂默,你已经是一位合格的继承人,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答应我,将带领戈兰走向更高的荣光视为你终生都不懈怠的使命。”
拉蒂默大惊失色,他接过羊皮书翻看了几眼,里面赫然是总结好的戈兰发展各方面的规划。
他抬眸看着维希娅,惊觉姑姑看起来无比疲惫,拉蒂默忙道,
“姑姑,戈兰人并不反感的您与老师的婚姻,他们只是需要时间是接受,你才是他们真正爱戴的贤明的君主。”
距离维希娅公布那道惊世骇俗的诏令,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维希娅并未限制民众去讨论这件事,他们从最初的震惊不解,到现在的沉默接受,没有尖锐的厌恶与反对的声音,他们迟早会真正接受。
闻言,维希娅笑了笑,她垂眸看着手中的羊皮书,眼波温柔,满是缅怀,过了很久她才道,
“我现在毫不在意世俗的眼光,我只是太累了,我的爱人,在烈火中,沉睡于深海,而我无法自救。”
维希娅慢慢舒出一口气,她平静的神态语气让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这是维希娅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吐露有关于温琳的真正情绪,她抬手阻断拉蒂默接下来要劝说的话,转而询问起战况,
“我只有一个要求,将圣廷那群老东西活着带回戈兰。”
话里话外都是诀别的意味,拉蒂默噗通一声跪下,“姑姑。”
在姑姑身边这些年,拉蒂默能感受到她对自己好,她教导他,连带着老师的那一份关爱都给了他,他甚至其实早就觉察到了姑姑在对待任何有关老师的事时,那独一份的特殊。
哪怕是听到老师被册封为王后的消息,拉蒂默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他只觉得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