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终将逝去的宠爱
第186章终将逝去的宠爱清晨,深秋。
没有百花香,四处萧索,尽显凋零。哪怕是金碧辉煌的宫廷之中,被花匠整理、裁剪利索的灌木、花草、各色树木等等,看上去依旧枯黄,尽显苍老,好似手执贤孙的老朽,似枯黄,却还精神饱满。
紫香轩中,顼彩去了太医阁,只要有沐凙陪在身边,哪怕整日做些枯燥的筛药渣子的活儿,也会边流汗,边乐得自在。
人,精神上有了企盼,即便饿着肚子,依旧感到腹中饱满。
彩霞扫干净了庭院,一个晚上过去,还是不见小安子回来,她有些担心,两只糙厚的手掌对在了一起,狠劲揉搓十几下,生出一丝暖意在手心里,以极快的速度分开,捂在两侧脸颊,闭上眼睛感受着瞬间的通体之热。
“彩霞,本宫要去见皇上。”华贵人在内寝喊道,声音透过庭院中凉凉的秋风,轻轻在彩霞耳边响起。
她匆忙放下手里收拾庭院的工具,加快了步子跑了起来。
“主子要梳个怎样的发髻?”彩霞问道,手里拿着青玉的梳篦子,看上去精致极了,绝非民间作坊之中可以打磨出来的极品。
华贵人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想了想道:“还记得我被封为贵人那日,与皇上从尚书房中跑出的模样吗?”
铜镜中,华贵人一张精致的脸上,露出几分坏笑来,让彩霞跟着有些不好意思,捂着嘴低声道:“主子这是想念皇上了?”
“多嘴。”贵人伸出手来,背过去轻轻掐了彩霞一下,笑道。
“主子是为了顼公子要见皇上吧。”这话问的,绝不是一个奴婢该管的事情。但在紫香轩中,无妨。
“哎,还是彩霞你最懂本宫的心思。”方才还在铜镜中露出笑脸的华贵人,突然添了几许阴沉在眸间。
如今的顼家没了,弟弟又不知去向,小安子没有任何消息送回宫里,华贵人也是心急,总得给他想条谋生的路子。
“彩霞,你说皇上对本宫,到底是怎样的感觉?”说着,华贵人拿过彩霞手中的梳篦,在额头前比划着,心思却并不在头发上。
自从顼华被册封了贵人,不仅是自己受到皇上宠爱,连紫香轩里的下人们,都被另眼相看。
那些不得志的小主,哪怕是见到彩霞都得客客气气的。有道是母凭子贵,下人凭借主子贵。
“倚奴婢看来,皇上对主子的心思,那可比寻常宫里多了不少,就说这进奉的玉器、美食、绸缎……”顼彩一样一样,伸出手指头慢慢的数起来。
“哼,若本宫有朝一日,失去了这副魅惑皇上的面孔,紫香轩会不会变成冷宫,且遭人记恨啊。”华贵人说道,似乎情绪低落。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彩霞立刻跪在了地上,边磕头边认错。
“起来吧,你不过就是本宫的婢女,何罪之有。”华贵人站起身来,将跪在地上的彩霞拉起,笑道。
其实在华贵人的心里,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皇上就是皇上,与一般相爱的男子不同。皇上可以拥有整个后宫,而后宫之中,华贵人只能拥有一个皇上而已。
若加上其她嫔妃,一年之中,即便算每天的请安,又能与他见上几面。作为北梁天下的王,谈情说爱显然过于奢侈,一个王所拥有的是天下,这个近乎于放屁的现实,注定了皇上心中无爱,也不能有爱,要装着江山,装着黎民百姓,装着劳苦大众的饥寒交迫,更加装着朝廷文武百官,哪怕是个佞臣,是个昏官,也得装进心里去。想着何时杀头,何时贬为庶民,又何时流放远疆……
华贵人想了很多,但大多都是一条条关于皇上是否真的喜爱自己,为何喜爱自己而绕来绕去。永远找不到满意答案而苦恼、困惑、痴笑、绝望、释怀,渐渐变得心如磐石坚硬,意志如编钟长鸣,提醒自己,不过是个貌美面容下的女子。皇上喜爱的是貌美,是面容,并非这一切装扮、掩饰、欺骗、修整、覆盖下的女子。
她来到尚书房,皇上读书的地方,也是第一次肌肤之亲,缠绵相拥之所。
一袭素衣,却是格外端庄、高贵,与其她的那些嫔妃不同。华贵人低下头,轻轻微笑,又缓缓的将头抬起,看着桌案前,皇上正一个人端坐,刚煮过的茶,带着滚烫的热气,丝丝茶香,从茶碗里悠然而起。
“臣妾叩见皇上。”华贵人走上前,跪在了皇上的脚边,说道。
“是华贵人来了?”皇上没有抬头,看着手中不知得多么精彩的书卷,津津有味,眼神一会疑惑、迷茫,一会犀利、敏锐。
“臣妾有一事,想请皇上做主。”华贵人说话的气息平稳,丝毫没有因为皇上的怠慢,而感到伤神难过。
“哦?”皇上抬起头来,将手中的书放到一边,冲着跪在地上的华贵人点头道:“起来吧,有何事要说给朕听?”
华贵人从地上站起身来,雅间传来刺痛感,许是天气转凉,又少了皇上宠爱的缘故。
“臣妾的爹娘已经没了,顼家也成了一片狼藉,生意自然不会好到哪去,臣妾是想……”华贵人心里浮现出弟弟晟睿的脸庞,该有的稚嫩,却偏偏的平添了几许怨气。若不是一场巨大的变故,这貌若潘安的顼家公子,还是个衣食无忧之人,陪在爹娘身边,给顼家娶上几房,多尽人丁兴旺之事,岂不人间美事。
可如今这般,让华贵人感到心头难忍之痛,没有一时安宁过。
皇上看着她,犹豫片刻,说道:“顼家的纵火案已经有了记过,且那朝廷钦犯楚大夫被贬成庶民,早已由蔺侯府的侍卫押送,发配远疆。至于你顼家的那些生意往来……”皇上想了想,皱起眉头来。
华贵人看着皇上的话,却不再言语一个字。
“顼家所剩余的财产,已由京城衙门的张大人细数清点,不就便会呈上朝廷,到时候全部交给贵人自行处理,可还满意?”
“张大人?皇上为何让那狗官轻点顼家的财产,岂不中饱私囊,吃尽了银子!”华贵人有些激动,说起话来,完全忘记了场合。
“大胆,不要仗着自己受宠,就敢这般模样跟朕说话,你好生回到紫香轩中禁足思过,若是再敢不知深浅,胆大妄为,胡言乱语的话,休要怪罪朕不念旧情,哼!”皇上勃然大怒,一挥衣袖,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尚书房,这个曾经充满了爱意的地方,一切美好,源自于此,也尽破灭于此。
华贵人站起身来,自顾张嘴大笑,房中没有他人,也没有曾经那些美好的回忆。
回到紫香轩的华贵人,精神萎靡,像被极寒的狂风吹湿了背脊,在艰难险阻的路上,迈着蹒跚的步伐,步步崎岖,脚下布满荆棘,历经磨难而归。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彩霞跑过来,一手扶着她,一手拿出身上的丝帕,给贵人擦净脸上的眼泪。
华贵人笑了笑,推开彩霞,说道:“本宫无妨,今日尚书房一别,算是还清了皇上所有的恩情,也斩断了本宫与他所有的情愿,从此以后,顼华就只是华贵人,仲宏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那,那贵人以后有何打算?”彩霞好似感同身受,眼睛湿润了一会,便哭出了眼泪。
“打算?顼家的财产都要落进张大人的囊中,我又有何打算。”华贵人摇了摇头,一个人往内寝走去。
此刻,她不想面对任何人,哪怕是彩霞这样的奴婢。
顼彩从太医阁回来,刚进了宫门,就被彩霞拉了过去,将华贵人今日之事所给她听。
“姐姐睡下了?”顼彩指了指,问道。
“主子说是累了,想一个人休息,奴婢不敢进去。”彩霞委屈的说道,平日里自己好似两位主子的妹妹一般。现在贵人有了琢磨不透的心事,自己却丝毫没有法子。
“你且去吧,姐姐的事交给我了。”顼彩说道,将彩霞打发下去。
寝宫的床榻上,顼彩踮着脚,悄悄的走了进来,见姐姐一个人背对着自己,身子略微抽噎,许是伤心难过到了极致,正抹着脸上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