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拿人手短吹边风
第24章拿人手短吹边风第一次走进温公公的“家”,楚大夫觉得有些别扭。自打北梁定都以来,从没听闻太监还能在皇宫里住上如此古香古色,别具一格的寝殿。若不是太后点头,就算这孙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出生就去切了下身肉,都未必会有如此大的造化。
楚大夫想起曹丞相当日宣读传位遗诏,一副泣声连连的样子。虽然,先帝驾崩的事实,对朝臣,尤其是老臣的打击巨大。可丞相那日的情感,明显如同含着怨愤般,好似流出的眼泪中掺杂着血水,目睹之人,为之震颤。
先帝近大限的时候,温公公也在场,遗诏之事,应该略知一二。想到这里,楚大夫便随口问道:“下官有一事,想跟公公求个明白。”
“大人请说,有咱家知道的,定实言相告,若有隐瞒,让我这辈子断子绝……。”最后一个字没说出口,公公尴尬的笑了。
就连站在桌旁侍奉前后的奴才,都跟着憋不住嘴,脸涨的通红。
楚大夫问道:“先帝驾崩之日,那遗诏的事……”话至此,便没有往下继续说。公公是个奸险狡诈之人,当然明白后面的话是何意思。
脸上没有表现出慌张的样子,可公公心里却翻腾的厉害,好似拿着竹签子在身体里使劲的搅合着。
问完了话,楚大夫故作轻松,拿起桌上的箸,自顾夹菜吃肉,仰脖饮酒。你回答我就说,即便当做没听到,也不碍得什么事。
片刻过后,公公端起了酒杯,略有深沉的说道:“来,楚大人,我们共同敬先帝一杯吧。”说着,一抬头,酒盅里的佳酿顺到口中,眼角处竟然躺下眼泪。
都说这做局迷惑别人的行家,从来不会将过多的情感加以修饰。就好比公公这样的举动,想要别人不怀疑,只保持一颗平常的心态,没人能挖空你的心思,瞧见事情本来的面目。现在倒好,聪明反被聪明误,太过头的情感,自然不是情感,成了情况,其中绝对有情况!
路子演绎成这样,楚大夫是看在眼中,明在心里,可嘴上不漏半个字,让公公尽量宽心。于是,他一捻胡子,将酒喝了下去,真就半个字没提。
“公公,下官今天确有一事相求。”说着,楚大夫故意用眼睛瞟了两边的奴才。
“都退下吧。”公公伸出兰花指,声如鸡叫。
下人们很懂事,赶紧匆匆离开,就怕听进去几个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公公是在皇上和太后身边活动的红人,稍有不慎,听见点杀头的消息,岂不找死。
见这桌旁只剩下公公一个人,楚大夫笑道:“公公可知,这一次顼家送来的两箱金银,到底何意?”
提到了钱,公公立刻两眼成弯刀状,那僵硬而发白的枯手伸了出来,在楚大夫肩上轻拍一下,笑道:“啧啧,看大人说的什么话,您不是跟我讲,顼老爷子知道他家的丫头是我在太后面前美言,才救下的吗,这不就送了点薄礼。”
“那您觉得,这两箱子变成六箱子,会不会更加……”
“啊,六,六箱子!”公公的表情从惊讶变成惊喜,接着成了惊恐:“六箱子,大,大人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拿起酒杯,楚大夫摇了摇头,一饮而尽。他摸了把嘴,故作不屑的说道:“怎么,公公是瞧不上下官说的话,还是觉得能力不及。”
一句话,楚大夫看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孙子,在金银财宝面前,辈分瞬间差了两层意思。
只听咣当一声,温公公急匆匆的站起来,将屁股下面的椅子带倒。他赶紧来到大夫身边,双手抱拳,一副江湖泯恩仇的样子。
“大人,大人啊,您可是我这半残之人的救星,啊不,是活菩萨,活菩萨啊。”公公有些语无伦次,方才还口口声声的称自己是“咱家”,现在则成了半残。看样子,钱财在他的面前,就是压弯脊柱的秤砣。
今儿来到公公这里,压根不是贪图吃酒。楚大夫见状,从头到尾的铺垫差不多了,这让人见了就恶心的阉人,多半迈进自己打开的口袋中,就差另一只脚,便可收口。
关键时刻,温公公僵直的等在楚大夫身边,等着开口言语,告诉他到底怎样做,才可将两箱金银,变成六箱。
谁知,天下诸事,凡求财求官求前程,皆有不顺,前进有一二,迂回翻转四五有余。看着焦急似那热锅上蚂蚁的温公公,楚大人倒是心里乐的有些忘乎所以。
“这事,这事不太好办,公公已有顼家送来的钱财,何必在乎多那几箱子,我看还是算了吧。天已不早,府中还有要事回去处理,下官告退。”说着,楚大夫起身便要离开。
这下倒好,大人起身还没迈出两步,公公噌的一声,几乎是跳了过去。直接站在去路的前头,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哎,都怪我多嘴,这事若是乱讲,拿捏不好分寸,会让太后杀头的。”楚大夫认认真真的说道,心里想着,巴不得让太后杀了这个阉人。
听到杀头两个字,温公公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毕竟,自己是太后的人,北梁的天下都是太后的,又怎么可能存在斩杀自己的鬼头刀呢。
公公一脸坏笑,道:“原来,大人是怕太后,此事并非难办,只要你告诉咱家怎样得了那些钱财,杀头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在你我的身上。”
听了自己的话,见大人依旧有难言之隐。公公转身一拍桌子,两眼放光,拉长了嗓子说道:“哎呦喂,您瞧这脑子,大人放心,事成之后,顼家送来的两箱,我让宫里的下人给您送府上,就当对大人的感谢。”
楚大夫听了,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指着公公,脸上慢慢露出笑容。这笑容一点点融化,遮住了心里莫大的计谋。
于是,大人贴在公公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这,这事确实难办。”公公听闻,面露难色。
“看公公的本事了。”楚大夫说完,转身告辞。
回到府中的楚大夫,从进了门就开始仰天大笑,一直走进内堂,见夫人坐在桌旁,看着他一个人傻笑。
“大人今天可在外头撞见接亲的队伍,被喜事冲了头脑?”钰夫人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满嘴酒气的楚大夫斟满茶水。
接过茶杯,昂头便是一饮而尽。
“等着吧,本官让你看看什么是有苦难言,如同断舌之痛。哈哈……”楚大夫一把年纪,笑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开心。
第二日宫里,穆太后刚从午睡中清醒过来,就听宫女说,温公公等在外边。
“让他进来吧。”太后慢慢做直了身子,端起御膳房送过来的血燕羹,铜匙缓缓推动,不时的冒出些许热气来。
“给太后请安。”公公笑嘻嘻的跪在地上,心里想着昨日楚大夫在耳边嘀咕的那几句话,还有好多箱的财宝。
“这个时辰请安,难道不知哀家要小憩吗。”太后瞪了他一眼,说道。
为了钱财,公公甘愿冒险,宁可被打上几板子,也算值了。
“禀太后,奴才昨夜做了个梦,找那道家高人破解,今日想要说给太后听听。”公公说道。
阉人做了个梦,如今要讲给太后听,多么荒诞,多么可笑至极。
太后愤怒的将手中血燕羹往桌上一放,厉声责骂:“好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每个奴才做了梦,都需要来我春禧宫说上一番,你,你好大的胆子!”
许是真有些生气,太后站起身,刚要狠狠踢上温公公一脚。不想,脚下踩空,一个趔趄摔了出去,不偏不正,砸在温公公的头上。
宫女见了,大惊失色,赶忙跑过去,伸手要扶起太后。
公公冲宫女眨了眨眼,示意她走开。自己扶着太后,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悄悄在耳边说道:“太后娘娘,此梦关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