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宣年番外之二
事实证明蒋唯勋是鸡汤喝多了,上头。
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像他这样的条件圈内是一抓一大把,凭什么他就必须出头不成。而所谓的星探看中一夜成名就更是天方夜谭,不过某些明星成名后胡诌逗你玩,现实中的星探只会骗你钱。
在北城当跑龙套大半年的积蓄被一夜骗光,可日子还得继续下去,蒋唯勋每天周转于各种剧组之间,尸体、混混、路人甲、士兵乙……他都演过还演出了心得和经验,累成条狗一天也就只能挣个百来块,吹着比刀片锋利的北风,穿着乞丐装蹲在路边吃着石头般的盒饭。
他就在人生落魄到极点的彼时遇上了宣年。
宣年跟蒋唯勋一样又不一样,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跟组编剧,给正牌编剧当枪手,跟他一样是妄图混出头的无名之辈。
但宣年又不似他狼狈,白皙清秀,总是笑眯眯的,穿戴也很整齐,看起来就是没怎么受过苦的小孩。就连中午蹲在路边吃盒饭也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甚至带着本书边看边吃。
蒋唯勋之前就注意到剧组这号人,宣年也不时看向他,两人就维持着这种看彼此眼熟的关系,直至某天终于有了接触。
那天蒋唯勋记得很清楚,大概是因为演了五个小时的士兵,吼了五小时也冲锋陷阵跑了五小时,浑身酸痛,喉咙沙哑,最倒霉还是排队领盒饭,轮到自己却被告知刚派完。
他丧气到了极点,一屁股坐在铺满了雪的台阶上,猛灌几口矿泉水,结果肚皮还很不给面子地咕咕叫出声儿来。
宣年就是在这时候出现,很不客气地坐到他身旁。
“呐,给你的。”他递来一盒饭,笑着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被北城的人骗走了最后一丝相信世界的纯真,蒋唯勋眼神警惕,态度坚决地摇头。
“不识货,今天有烧鸡翼呢。”宣年问了两遍就没再坚持,径直打开盒饭盖子,当着蒋唯勋的面滋滋有味地吃了起来,明明难吃得要命的饭菜,却被他吃出大餐的既视感。
说好了有烧鸡翼,可这盒饭摆明了还是剧组规格最次的那种。
然而蒋唯勋饿过了头,哪怕面前是这种饭菜也能使他看得入了神,不禁咽了咽口水。
宣年满嘴油光,故意将盒饭递到他面前,又问了一遍:“你真不吃啊?”
蒋唯勋当即别过脸去,别扭地说自己刚吃过,还怪有礼貌地道声谢谢,反正语气较一开始软了不少。
宣年笑笑没说话,此时他手机突然响了,听着好像是有人临时找他做什么。
临走前,宣年变魔法似的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个盒饭,放到蒋唯勋手里,神情俏皮地说,这是他找相熟的姐姐要来的盒饭,是主演才能吃上的。
“我叫宣年,是组里的编剧,我知道你的!”
说罢,他就端着刚吃了点儿的盒饭,匆匆离开了。
宣年跑得太快了,逃跑的兔子似的,蒋唯勋甚至来不及叫住他,就莫名其妙受下这份情。
打开盒饭一看,果真有烧鸡翼。
两人因此认识继而成为室友,越走越近。这个人总是带着笑的年轻人开始一点点地蚕食他的生活,继而占据他的心。
宣年会无比笃定告诉他,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以后什么都会有;会在他大谈明星梦的时候神情专注地仰望他,说以后等你拿奖,我就在台下为你鼓掌。
毫不夸张地说,在那段最为落魄的日子里,是宣年让他彻底活过来。蒋唯勋变得越来越在意宣年,喜欢他笑,不喜欢他对自己之外的人笑。
一场热病让蒋唯勋彻底明白这份奇怪的心情到底算什么。当时他为了一个戏份颇重的配角,大冬天泡在湖里泡了半天,终于在半夜发起高烧,宣年忙不迭背起他奔向医院。
蒋唯勋烧得迷迷糊糊,凌晨时分独坐在注射室里打点滴,朦胧之中只看见宣年跑到他身边,这个傻子竟冒着大雪去给他买了一碗白粥。
“你有没有觉得好点啊,”宣年小心掀开盖子,舀起一勺粥吹走热气,送到蒋唯勋唇边,“吃点补充能量。”
蒋唯勋其实没有一点儿胃口,却听话地微张开嘴,将粥艰难咽下去。
他定定看着宣年一勺一勺地给自己喂粥,看着他被风雪刮得红红的鼻头,看着他那双暖得能融化冰雪的眼睛,一时竟心跳如鼓,不知道到底是药物作用,还是自己病糊涂了。
的确是病了,他得了名为爱情的热病。
一场大病痊愈,他们自然而然在同一张床上出了事。跳过暧昧,略过告白,起因不过是花洒坏了,两人在逼仄的洗手间内被淋了一身湿,对视许久后却突然激烈亲吻,擦枪走火。
寻梦的路太难走了,蒋唯勋不过一介庸人,需要有人陪他熬过不知道何时到头的苦日子。
苦日子还真的突然就到了头,在北城混迹的第三年个年头,蒋唯勋终于被某家小作坊相中并签约,好不容易凭借某部剧中的重要配角小火了一把。
他一掷千金,花光几乎所有积蓄买下一块相中许久的浪琴手表,送给宣年。
他想,等手表停转了,他和宣年还会在一起,到时候他就有能力给他买更多更贵的手表。
蒋唯勋只猜对了故事的一半。
小作坊里多得是肯为上位豁出去的人,他豁不出去就只能被雪藏,被无视,被厌弃。
于是一周前才刚接下的主角,连片酬都打到账户上,一周后却被告知换上了制片人的人。
首映式上,爬床的人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台上,接受众人追捧,原定主角的他却只能给他们表演助兴。
他们从地下室搬到了一般的出租屋里,蒋唯勋每天透过窗户望出去,满眼全是一成不变的风景,心里有个黑黝黝的空洞呼呼地灌着冷风,很空很大的洞,是怀抱宣年也无法填补的。
终于有天,蒋唯勋没能抵住诱惑,接下人生第一张但绝不是最后一张房卡,彻底屈从于现实。
他亲手杀死了曾经的自己,也亲手葬送了与宣年的一段情。
走过漫长的回忆,蒋唯勋从其中回过神来,电影恰好放到傅柏和关明航分手的片段。
门口被骤然推开,一道光自门缝倾泻了一地,宣年走到蒋唯勋旁边,坐了下来。
蒋唯勋转过头去,看了宣年一眼,紧接着就发现他手上的浪琴手表不见了。
宣年感觉到他的视线,也予以回视,蒋唯勋迅速收回注视。
电影在两位主角彼此擦肩而过中落幕,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续写,还是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