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 洛斯提斯 - 巫喵幽暗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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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这不是岁月侵蚀的记忆消退,不是时间将那个人带走了,而是一股强横的意志生生将他身边的人挖走,留下丑陋的伤疤似的疮口,即使去舔舐它,除了累累的苦涩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似乎从那以后,虽然狂乱巫妖的真相被刻意掩埋,但远在星洲的魔族却拥有了一个绰号,弑神武器。

当阅读到最后一块碎片,贝因加纳不巧看到了史上最大灵灾的真相。伊格纳罗死去的一千多年后,冬烈王成为了新一任棺柩的主人,他不顾神眷者的劝告,执意占有了它。灵灾跟随着他,席卷他的行宫、王都和疆土,然而珈蓝的皇帝有重重保护,哪里那么容易杀死,这也是诅咒愈发疯狂的原因,它把大半个帝国都卷入其中。内战、无休止的纷争,固执的君主,各种族的离心,最终冬烈王被他的廷臣所杀,灵灾戛然而止,如骤然的惊雷暴雨,让摇摇欲坠的帝国又苟延残喘一百多年才彻底灭亡。

环绕他的碎片消失,化为闪亮的冰屑,贝因加纳从俯视中抬头,挑起唇角,发出轻叹。

他在一团乱麻中恶狠狠捋出头尾,强行将思绪捋平。

魔族的神,真的是一个恶劣至极的家伙。

两个魔族,就把古因海姆大陆最不可一世的帝国搅得天翻地覆。

贝因加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活着躺进棺柩才看到这些记录,他急切地向着虚空抓握,第三次呼唤伊格纳罗的名字,而这一次,终于有东西回应了他。

引人目眩的白光吞噬视野,当眼前的光斑隐没,贝因加纳站在一片未知的空间内,他的前方,一个蜷缩着的瘦削身影躲在斗篷里,只露出一小块象牙白的发顶和红色的眼睛,正惊恐地与他对视。

“伊格纳罗。”

“你不要过来。”

这个伊格纳罗是可以对话的,但他看上去精神极不稳定,很像贝因加纳看到过的这个人当年被噩梦折磨的状态。伊格纳罗盯着贝因加纳,更多的是越过法师的后背盯着他后方,他瞪大着双眼,嘴唇紧紧抿着,偶尔开口,说的话也是不停重复“你不要靠近”。

贝因加纳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那是一片苍白的虚空,什么都没有,他不知道伊格纳罗在怕什么,但不能靠近不代表不可以交谈,于是他清清嗓子,用轻缓的尽量不刺激他的语调说,“伊格纳罗,你能消除棺柩的诅咒吗,你已经报复足够多的人了。”

白发的血祭司用力摇头,盯着他看。

贝因加纳闻言一顿,又平静道,“那,你能告诉我灵灾的控制方法么。”

法师的眼睛稍微眯起,眸子冰冷没有温度,他在克制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急切,但显然,稍微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都能看出,比起上一个“请求”,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伊格纳罗好像被对方的这个眼神吓到了,他咬着嘴唇问,“你要它做什么。”

贝因加纳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说,“你还有什么愿望?任何都行,我可以帮你实现它,然后你把我想要的给我。”

他循循善诱道,“强烈的思念能够在现世停留很久,凯迪亚斯说不定还给你留下了什么,我帮你找找,你们残存的意志可以团聚,怎么样?”

伊格纳罗却问,“凯迪亚斯是谁。”

贝因加纳顿了顿,看来这个伊格纳罗依然是被神剥夺了全部记忆的那个,那么他身上不会有他想要的答案。

法师感到一阵失望。

“肉体,灵魂,意志。”白发血祭司好像在贝因加纳的诱导下想要表达一些事情,他捂着斗篷说话,所以声音沉闷,“吾神不会允许k的造物的任何要素从掌中逃脱,我逃离拉塔古恩,也不过是在未死之前留在了外面。”

他的意思似乎是,背叛和逃亡毫无意义,无论距离多远,神都能在他们死后回收一切,即使伊格纳罗把自己巫妖化也是一样。

“原谅我。”伊格纳罗把自己重新缩成一团,埋首在膝盖上,重复,“原谅我。”

贝因加纳似有所感,刚想开口,一声震耳欲聋的动静却在耳边炸响。

不是这个虚幻世界的声音,而是现实的巨响。

法师瞬间恢复神智,后脑的刺痛仍在,这股疼痛差点让他以为自己转个头耳朵就能倒出一点脑浆,但是他没时间验证,又一声震动,容纳他的棺柩整个飞了出去。棺盖摔到一旁,装在罐头里的法师差点被震得骨肉分离,虽然没产生那么严重的后果,却也让他跌出长棺,重现在空洞中。

赞沙玛尔与曾经的神使塔宴的较量已经步入白热化,刚刚把贝因加纳拉回现实的巨响足以摧毁一座小山,他看到黑发男人侧着身,手持一把淡蓝色的长剑,额角和肩膀被擦破出斑块状的血迹,但是他的眼神锋锐得惊人,正昂扬地享受着这场战斗,不知外物。

而他的对手,曾经的从神如今重塑的身躯不知是被重创成这样还是本就如此,他站立起来有两人多高,下半身是狮虎似的四肢,仿佛和某些魔物的骸骨融合在了一起。腐烂的血肉在他人身的腰部往上粘合,肋骨张牙舞爪地张开,他的头是狼首,鬼火似的两团光点燃他空洞的眼眶,跟伟岸的神明形象大相径庭,只是一只怪物。

他曾有两对手臂,现在只剩下一边的两只,另一边汩汩冒着脓液。

即使是曾经的神使,死后被生拉硬扯起来也如此不堪,若是天上众神目睹,不知会作何感想。

耽于战斗的神与魔都没有察觉到贝因加纳这个渺小的人类,法师缓缓后退,把自己藏身在较为安全的瓦砾间,退回到侧翻的遗忘之棺的位置上。

也许是身体的知觉回来太晚,贝因加纳在藏好自己后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手上一直握着那只打不开的匣子,在刚刚一系列的混乱中都没有松手。

而现在,“拒绝之匣”跟赞沙玛尔抛给他时不一样了。

这个漆黑的方盒子如今呈现的已不再是一块积木的形状。

它的、可能是上方的位置翻出了两个尖角。

赞沙玛尔舔舔嘴唇,隐蔽地蹭了一下腰腹间的伤口,发现它没能有效止血。从神不死化而成的怪物爪子锋利得要命,被刮一下就能掉块肉,黑发男人将武器换了一只手,矮身让过能令大地为之发抖的踩踏,却没有一味躲避,而是借着塔宴身体下陷,勾手攀上它的后背。

剑尖劈开狼首下的颈骨,赞沙玛尔手臂下压,顺着这条人身脊柱劈下去,一把扯出当中还在蠕动的蛇形脊髓,塔宴疯狂地舞动双臂试图把自己背上的人扯下来,黑发男人将脊髓掐死后一丢,冷哼一声,一脚踹在怪物人身和兽身的腰部连接处,直接踏碎交错的骨骼踩到了底。

锋利的骨茬划破赞沙玛尔大腿,鲜血瞬间躺满裤腿,但他浑然未觉疼痛,笑着把塔宴踹倒在地,看对方笨拙徒劳地挣动着起身。

赞沙玛尔呼出一口灼热的空气,他的血像是在烧,久违地与非人的存在战斗让他短暂忘却今夕何夕,即使眼前的这玩意跟他过去所直面的那些神使比真的差远了。

他想起过去在战场杀死的第一个半神,那些高高在上的从神来到下界后几乎不会使用智慧生物的躯壳,k们仍然十分巨大,需要凡人仰视,在原始种的簇拥下像座高塔,但其实在他眼里就是靶子。

那时赞沙玛尔刚刚成年,终于能够暂时摆脱无休止的训练,在战场上一展身手。他与自己的骑兽只打了两个照面,彼此看不顺眼,他拔出自己的佩剑、不是现在这一把,然后用剑尖戳了下狮鹫的屁股跟它说,我们去把最大的那只干掉。

然后他就冲出去了,捣碎那些智慧生物自以为是的阵型,来到高塔的半神眼前抬头看了看,心里想着这东西片成片都不太好带回去当战利品。

神使倒在他的骑兽脚下,再也不能俯视谁,现在轮到赞沙玛尔俯视k们,他让后来跟上的同族把半神的尸骸当垃圾扫了,又去狩猎新的高塔,那真的是一段快乐时光,不像在打仗,更像是放牧、收割。

有的时候那些渊海裂缝里放出来的魔物并不听话,他还要分心处理,黑暗骑士不是牧羊犬,但他们到了战场就什么都要干,大巫师们一个个眼高于顶,祭司们不出拉塔古恩,他们又不能奢求主君安抚那些乱闹的魔物,那是僭越。

赞沙玛尔从过去的血与火中回神。现在,诅咒的力量似乎已经全部集中于这只怪物身上,塔宴庞大的身躯比之前那些骷髅或是魔物的复原速度都要快上许多,赞沙玛尔神色自若,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对方的复原。

他没有选择趁着怪物重组虚弱的时候拆碎它,而是耐心等着塔宴完全恢复,再开启下一次战斗。

像是这个世界已经非常无趣,总算有点乐子找上来,一定要多玩一会儿。

反正只要把诅咒耗光,一切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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