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无目本不知何罪 刻毒后终须有报
无须傻了眼:“道君来了……”
众人根本不知檀弓是何来历,可是仍自动退避。檀弓写完了就转身离去,直到胜雪的白衣影过去许久,大家才重新簇挤,场面恢复热闹。
无须推开人群,看见檀弓早在拐角处等他了。打算上前说话,却被曹贤孟抢了先。
曹贤孟将手一拱:“栾道友,别有数月,道友的功力又精湛高许,令曹某大开眼界,甚为叹羡。”他感觉到檀弓身上的罡气浑厚浩荡,竟比从前翻了十番。如此非人的修炼速度,真令人好奇是逢何奇遇?曹念齐在旁边要凑话,却被曹贤孟摁着头压了回去。
檀弓点头致意,言简意少。
曹贤孟笑道:“在下看见栾道友已经采了名了,不知是何门派有此德幸,得栾道友青眼?”
他知许多世外大能最恶旁人打探隐私,所以忙不迭说了下一句话,根本没指望檀弓回答:“栾道友勿怪,只是因为曹某泰半是办了多余事,才有此问。”
掏出一纸文书来,上面写的是“琴剑阁,栾宗师”。
曹贤孟道:“鄙阁原有两个名额空余,曹某就为栾道友留了一个。我想栾道友如此不世惊才,兼之性识明茂,英姿秀颖,实为当世才学第一,天下肝胆无双。若不来一展头角,这五洲盛会不如从今倒闭了。世人如何嚣斗,到头来也不过小丑跳梁,争一个天下第二的薄名罢了。”
檀弓还没有表态,曹念齐便抢过文书,塞到了无须手上:“栾道兄!你必须收哇!这是我叔叔好容易办下来的…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
曹贤孟本想斥他无礼,但见檀弓一时没回答,索性将错就错,忙将这个人情折卖出去,说:“这个名字原可以自改,栾道友既已报名,若有别的散修同道需要,送他便是。”
怕檀弓拒绝,他又忙说:“那我等拭目以待栾道友鸣震天下。”转身别过了。
无须落在檀弓后面几步,垂头回了客栈。众人听说檀弓要参加,皆颇感一惊。他们不知扶摇受困之事,只觉檀弓视利欲如无物之人,绝不会平白无故抛头露脸。
陈天瑜猜测他是要为太清仙宗挣名,虽有几分道理,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栾道友为一世外散修,如何能替太清仙宗伸张正义?可是不容多想,众人还在歇脚的功夫,只见到一个打扮华丽,容颜娟好的黄衣女子进了来,陈天瑜忙站了起来:“容师姊…”
容思行看见自己师妹,只是惊没有喜,看她混迹在一群大大小小的男人堆里,便咭咭咯咯的又笑又说,少不了明里暗里指三道四。简简单单三句话劈头盖脸招呼下来,陈天瑜只羞得满脸通红:“栾道友,我还是先回师门复命去吧。若…若,罢了,齐云山上见。”
容思行扯了她袖子,阴阳怪气地拔高声调:“哟?还搁这花前月下呢?”陈天瑜泪盈于睫,夺门而去。
在座的大小男子,除了宝相之外,都不是很能听懂女子间的唇舌枪战,只觉得莫名其妙,陈天瑜便像要哭了似得跑了。稀奇了一路,等到傍晚住进了齐云山上时,一经讨论,都没有半点眉目,大呼女人之心深不可测,索性放弃。
这齐云山是本次五洲盛会之所在。赤明和阳统共一百二十三个门派,举荐出一千多名子弟,如今都住在这山腰上。太清仙宗虽名声大不如前,可到底瘦死的骆驼大过马,只要报了门派名号,檀弓诸人还是被安排在“天”字号的上房里。
可是一到半山腰,便被告知剩下几间上房已经被天鉴宗的占了,要歇就去山脚下的洞窟吧。
白鹿儿爬了一晚上山,又累又气,和无须一同扬拳要打。
滕玄说我们加价便是,却见两个十全上人的弟子经过,浑身装束皆绮罗,袋里铜钱叮咚,振衣作响。
“哟呵,好豪阔哟!有钱?哪里来的钱?把你们几个废物插上草标拿了去卖?”
“有钱就去买几个好弟子装点装点门楣啦!太清仙宗,现在多晦气!一个个都是扫把星。”
众人虽和太清仙宗无甚渊源,但这般已是辱到了自己脸上,如何不愤恼?可是觉得身后一空,扭头一看,檀弓已经转身下山了。那两个弟子本来见檀弓气质非凡,已经收敛不少,但见他竟然如此软弱不争,不禁觉得自己是大惊小怪,那这身后一群奴才又有何惧?甚至还拍了一下无须的头:“扁毛小畜生!”在后头不住又笑又啐,一直到众人踪影不见许久,方才笑骂散场。
下山路上,还与玄静师太和她的一帮小道姑擦肩而过。玄静师太听说檀弓现身此处,正忙四处支问,又是高兴,又是难受,想起檀齐唯已经仙去,心酸肉颤,背人堕下泪来。
众人见这洞窟之中,沙石泥凹,毒虫爬蝎悬于颅顶,脸色皆是极为难堪。白鹿儿倒不计较,可一头睡倒,却扑了满脸的厚重蛛网。檀弓背对众人,又一心扑到了炉鼎之上。徐徐收功之时,看见众人十分异状,便拨了两下凤尾寒,几声全弦音声振动,有如风中铃铎。霎时间灯火通明,沙尘蛇虫一扫而净,几张玉色云床变化眼前。檀弓自己向往更洞穴深处去了。
檀弓掐了一个剑诀:“太上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藏玄冥。”以左手虎口,握右手四指,同时,两手大指梢,各自接触另一手心的劳宫穴,抱了一个太极阴阳八卦连环诀:“顺吾咒者,速来伏降。违吾咒者,雷斧不容。”
却见那炉鼎将咒语依数反弹回来,檀弓侧身一避,石壁上多了两个粗深窟窿。
天枢淡淡开口:“汝心已乱,如何功成?”
那黄嬉驯簧焙Γ少了一个可能知情的天魔大王,出云宓儿这一月来也无音信。这一炉一鼎所藏秘之不传的救世之法,又如何破解呢?
檀弓忽地想到卫d,胸口猛然一痛,颈上有如百虫嘬咬。一晃神的功夫,道种文字尽数飘散,这一宿的功算是尽废了。正垂下眼帘不知如何作想之时,却听到无须的脚步声。
无须眼色闪烁,足尖在地上来回摩擦:“道君……”
檀弓点头,示意他有话直说。
无须又磨蹭了半晌,才说:“您是不是为了救扶摇啊?”
檀弓第二次点头。
无须失神片刻,温温吞吞:“可是您那天说…”
他咬牙不愿重忆那日伤心之事,说:“我以为您不会救她的,毕竟和卫璇相干的东西,您这一辈子都不大想看见了吧……”
檀弓目色是白玉冷澹:“折扇为一死物,而扶摇为一生灵,不可等量齐观。”
无须本来不愿重提,可是实在忍不住了,心中尚存委屈一吐为快:“可是您那天真的好绝情,无须,无须吓坏了…还以为是卫璇做错了什么事,您一气之下不要他了,有一天也会这样不要无须的。所以无须才…”
檀弓道:“我与卫璇从无勃溪之时,何生嫌恶之心?”
他转过身来,眼神转为水波纡缓:“我亦驰念卫璇殊甚,只是不愿见你共我悲思交深。那日是我言行冒率,未曾顾怀你之思想。实我之过也。此事低徊于心,使我忧衷愧怍,今望祈你之恕。”
无须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虽然年弱无知,却十分清楚尊卑之理,平素对檀弓敬畏远多过亲近,连抬头相视都不敢。如今见到主人面有歉色,冲他微微低头,眼帘半垂,简直惊骇万状,魂魄飞出九霄:“道君,这是…不是,明明是无须不对…是无须乱想乱跑,给您添了好多麻烦…”越想越觉得愧心大起,眼皮一夹,落下泪来。
忽觉胸前一热,是出云宓儿那日所赠一串红宝石项链。当日出云宓儿的道君故人身份那样郑重,所赠之物他自然也不敢随意摘下。
眼泪在宝石上氤氲开来,霎时间十分滚烫,无须连忙取了下来。
那里头挖的d字花有针尖粗细,檀弓手起金色雷光,向其一掷,d字渐渐放大,飞至半空,红宝石忽地爆炸开来。无须还没有法力,却只顾连忙护卫檀弓:“道君小心!”
可是无事发生。烟雾散去,遍地都是珍奇法宝。出云宓儿可能是怕他不收,才藏得这般隐秘。
其中一小瓶药水静静躺在地上,特别显眼。
无须上前验物,那瓶子发紫黑色发麝香气息,闻之令人心乱如麻。稍一摇晃,药水装得太满,不小心溢洒出来,霎时扑鼻尽是焦臭之气,地皮烧烂,望之深不见底,仿佛已能听到酆都鬼哭之声。
无须大骇:“这个老女人!藏这么烈的毒药害我道君!”
扬手就要摔了,檀弓却接了过来:“尼苛罗尼毒秽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