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169章故事讲完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院子里寒风瑟瑟，廊下却温暖如春。
莫语捧着一个保温杯，悠哉的喝了一口热水。纸人从房间里飞出来，纸人的手里还抓了一张毛毯，将毛毯盖在一旁凑过来听故事的白真身上，随后飞回到了莫语的肩膀上坐定：“你瞧瞧，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坐在这里听故事呢，结果没听几句就睡着了！”
听到这话，无念看了一眼窝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的白真，笑着回答了一句：“白施主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定能脱胎换骨，得道飞升！”
“如果是从前的那个白真，得道飞升是还有些可能；现在的这个，别给我闯祸，我就谢天谢地了。”莫语勾起了嘴角，纸人也跟着笑起来：“不过呢，这家伙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没心没肺！天大的事情，在他这儿也不算是个事儿。虽然说这没心没肺听着不像是夸人的，可有时候，有些事情还是没心没肺的比较好。你说呢？”
无念沉默着没有回答，他明白，莫语这话是意有所指。见着无念不回答，莫语的纸人继续开口：“佛门要守的清规戒律实在是太多了，说真的，你们这些出家人能一一遵守，我真的是佩服至极。都说修行之人是最苦的，无念，你修行了两百年，这苦也尝了两百年，难道还不够吗？”
“对小僧而言，最苦的从来不是修行。”无念对着莫语扯出了一抹苦笑，目露哀声。
看着无念这个模样，莫语摇了摇头：“你就真的这么放不下她吗？”
“其实后来，小僧又见过一次乐瑶的。”
……
无念再次回到慕安城的时候，已经是五十年后了。
站在城门口，望着眼前这座带给他刻骨铭心回忆的城池，无念平静了近五十年的心里头再次泛起了波澜。在城门口站了许久，无念终于下定了决心，向着城内走去。
时隔五十年，慕安城依旧繁华热闹。无念找了一个茶摊，坐下休息。茶摊老板见状，立刻给无念送上了一杯解渴的凉茶。
无念道谢之后，端起凉茶慢慢的喝着，一旁几个客人正在谈论的话语，却随风飘进了无念的耳朵里头。
“听说了吗？女皇陛下快不行了。”
“哎，听说啊，自从三年前帝父病逝之后，女皇陛下一夜白头，这身子啊也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真的是太可惜了！帝父那么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这生老病死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啊！”
“不过这女皇陛下和帝父伉俪情深，倒真的是让人艳羡啊。”
“谁说不是呢。”
听到这些话，无念放下了手里的凉茶，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这几个客人嘴里谈论着的女皇陛下，不是乐莹，而是乐瑶！在乐瑶和顾风大婚后的第二年，乐莹和姜堰就双双病逝了，乐瑶继承了帝位，成了云女国新一任的女皇陛下！
不得不说，乐莹当年的眼光是极其正确的！顾风对乐瑶一片痴心，和乐瑶成婚之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辅佐乐瑶上。这也是乐瑶能凭短短三年时光，坐稳帝位的重要原因之一！乐瑶和顾风不仅仅是夫妻，更是并肩作战的好搭档，这些年来，两人开疆拓土，云女国国力鼎盛，已不能同往日而语。
云女国百姓安居乐业，每当提起乐瑶和顾风的时候，都是满口赞誉。然而，最让百姓津津乐道的，不仅是两人的丰功伟绩，还有两人之间的感情。据说，乐瑶和顾风成婚以来，一直是相敬如宾、恩爱非常，这么多年来，两人连一句争执都没有。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三年前顾风感染了风寒，原本以为只是小毛病，休养几天就好了。没想到这病症却越来越严重，拖了半年之后，顾风就撒手人寰了。
顾风走的那一天，乐瑶独自一人守了顾风整整一夜。一夜之后，乐瑶从殿内走出，等在外头的人这才发现，乐瑶的一头头发都已经全白了。一夜白头，可见女皇陛下和帝父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
茶摊老板听着几个客人聊天，听的很是认真，余光瞥到一旁，却发现无念不见了。茶摊老板一惊，转头看去，发现无念真的已经走了，桌上还放着几枚铜板。茶摊老板过去收了茶碗，将铜板也拾掇了起来，小声嘀咕：“咦，这和尚是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都没有发现？”
没有被茶摊老板发现何时离开的无念，此时已经来到了皇宫外头。
看着眼前巍峨气派的皇宫，无念沉默不语。空海一直说，他可以立地成佛，飞升成功。事实上，在他当年离开慕安城，吐血晕厥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看破了红尘，立地成佛了。只是这些年来，无念还是不肯离开人间，在人间游荡。无念心里很清楚，他不见乐瑶最后一眼，是不可能离开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最后相见的机会，居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无念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身形一晃，已经来到了乐瑶的寝殿之中。
乐瑶的寝殿之中，弥漫着一股药香味。宫人们进进出出，正在忙着照顾。无念站在角落里，向着床榻的方向看去，从他这个地方看过去，只能隐隐看见床榻上躺着的人。
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在床榻旁边红着眼睛守着，不肯离开半步。直到入夜，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走了进来，才将女子给小心的扶了出去。看着那女子的眉眼容貌，和年轻的乐瑶极其相似，想来，这个年轻女子就是乐瑶和顾风的女儿了。
等着年轻女子离开后，宫人们也都走了，寝殿里静悄悄的。无念犹豫了片刻，向着床榻走了过去。
床榻上躺着的女子，满头白发，面容苍老，早已不复往日的年轻貌美。可无念看着她，仍旧是目光柔和。他知道，眼前这个苍老衰败的女子，就是乐瑶。
昏睡中的乐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当看清床边站着的人之后，乐瑶的眼中连一丝惊慌都没有，反而平静至极，似乎早就料到这人会来一般。乐瑶有些虚弱的笑了笑，对着无念轻声说了一句：“你终于来了。”
无念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乐瑶居然能看到自己！
乐瑶没有察觉到无念的惊讶，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无念见状，赶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将乐瑶给扶了起来，然后又贴心的在乐瑶的背后放了一个枕头，好让乐瑶能够靠的舒服一些。
乐瑶坐好之后，看了一眼无念，语气有些嗔怪：“小和尚，你怎么现在才来啊？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啊。你要是再不来的话，我可能都等不到你了。还好，你终于来了。”说着，乐瑶招了招手，示意无念坐下。
无念迟疑了片刻，坐在了床边，然后静静的看着乐瑶。乐瑶上下打量了一番无念，瞧着无念和从前一般，心中便知道，无念已经是修行成功了：“都说神仙是长生不老的，原来我还不信，可如今瞧见你，我却是不得不信了。无念，时隔五十年不见，我都已经是行将就木了，你却还是和从前一样年轻。这样看来，当初你放弃我决心继续修行的选择，或许是对的。”
听到乐瑶的话，无念沉默了很久，末了，无念张了张嘴，终于问出了缠绕在心间的疑问：“你还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