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妖神凃亓那深重如渊的执念，终是昭然若揭于世。
就如那朵寒风中孱弱的念不下，悄然合拢瓣叶，转瞬芳华尽失，凄然零落。
“原来，妖王陛下非是妖神冕下与先祖之后，竟是妖神冕下的一缕精魂，转世而来。”断月捧读着那浸透过往的卷轴，指尖微颤，心潮翻涌，久久不能平息。
“确是如此。”峨眉闻言，亦是恍然，轻叹一声，“怪不得，我等妖王、妖后陛下降世之时，皆有异象天成，神光缭绕，受天地眷顾。原是二人身负妖神之力，各承其一。”
“只是……”梅荣光身形一晃，终究跪倒在地，满面愧色，“如今……妖后陛下……终究是弟子负了她。”
“都到了这步田地，你这马后炮还端着做什么！”梅潋光勃然大怒，厉声质问，“若非你从中阻挠，我师父又怎会为了那女子，再涉险地！”
“师弟！”梅荣光猛地擡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痛楚，“你难道还看不透吗？苏暮苓，才是师父心中那根命脉！若无了她，师父的心，便永远是个残缺不全的空壳！”
“凭什么！凭什么是她！”梅潋光的声音陡然拔高，疯狂质问，“与我师父最为亲近的，本该是我与你！梅荣光，你当真要眼睁睁看着师父为了那外来的女人，将我们弃之如履吗！”话音未落，他袖中鬼王藤骤然暴长，如墨色的毒蛇，闪电般缠住了梅荣光的脖颈，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骨骼捏碎。
“祭司大人！”断月、峨眉与铭玟惊呼出声，齐齐上前，欲要施救。
“莫……莫要过来……”梅荣光被勒得面容扭曲，却仍咬牙切齿地嘶吼，“此藤恶毒，尔等若缠上，顷刻便形神俱灭！”
“不好！”谢听雪眼疾手快，指尖凝冰，一道凛冽的寒气疾射而出，恰在鬼王藤即将缠上另外三人之际，将其冻结在半空。
“此藤……有异！”断月凝神细看，眉头紧锁。
“正是。”梅潋光得意道，“尔等先前所见之藤，不过是子株罢了。此番我所用的，却是鬼王藤真正的母株！一旦被其缠上，不过须臾，便会化作飞灰，连魂魄都留不下。”
“国师大人！”梅潋光此言一出，远处躲藏的众人更是慌乱无比。
“你们四个，还傻站着作甚！”梅潋光目眦欲裂，猛地瞪向自己的四个徒弟，“真要等到那妖神把那女人再带回来才甘心吗！”
那四人被师父一激，也顾不得多想，挥舞兵刃，再度扑向凃亓所布下的地结界。
“我们……我们该如何是好？怎能眼睁睁看着国师大人被那恶藤吸食殆尽！”铭玟急得在原地团团转，素白的脸颊煞无血色。
“唉……”断月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无力，“我等……已是强弩之末。若再强行出手，别说救下祭司，恐怕自身也难保全。”
诚然，众人此刻妖力皆已透支，油尽灯枯。再要动用大妖力，无异于以卵击石。
梅荣光在鬼王藤母株的绞杀下，仍在拼命挣扎，脖颈上青筋暴起，双目几欲爆裂。
“师兄啊……”梅潋光的声音忽而放柔，却又瞬间被狠戾取代，“你我二人，原是最亲密的挚友，为何偏要闹到如今这等田地？我也不愿伤你，可你始终执迷不悟，与我作对到底。千年前那场夜袭，我已放过你一次。今日，恕师弟我，再不能留你。”
他眼神凶狠如野兽，周身散发出氤氲的邪恶气息，一步步逼近梅荣光。
“师弟，你真以为，只凭你那四个不成器的弟子，便能破得了师父亲手所布的结界？”梅荣光的声音虽因窒息而嘶哑。
“什么？”梅潋光心头猛地一跳，脸色骤变，失声惊问。
“师弟不妨回眸一望。”梅荣光喘息着，用尽最后力气提醒，“那道时空裂缝之中，站着的可是师父，还有……当年的暮苓狐族先祖？”
“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诈我！”梅潋光厉声喝道，“不管是苏暮苓，还是苏紫缨，她们都早已在我面前魂飞魄散，怎可能还活着出现！”
“是吗？”梅荣光这轻飘飘的一问，终究还是让做贼心虚的梅潋光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悸动。
他猛地回头，想要看清那裂缝中的虚实，却不料这瞬间的分神，正中梅荣光下怀。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梅荣光一掌印出，重重击在梅潋光的背心，将他直直拍落在地，咳出一口鲜血。
“师弟，终究还是坏事做多了，有些账，你终究是扛不住的。”梅荣光借力挣脱了鬼王藤的束缚，只觉脖颈处火辣辣地疼，但终是重获自由。
“你……为何……”梅潋光趴在地上，捂着胸口，嘶声问道。
“你真以为，师兄我这千年在轩辕殿闭关，只是为了逃避当年的罪责？”梅荣光缓缓站直身子，声音冰冷而清晰，“你我皆是妖神冕下的弟子，难道只能你有长进，而师兄我便要永远原地踏步，任你欺凌不成？”
“你……”梅潋光气得说不出话来。
“多谢妖王陛下援手。”梅荣光回过身，对着谢听雪郑重一揖。
“祭司大人言重了。”谢听雪微微颔首，“窟魔山全体妖族的安危，亦是在下的职责所在。”
“你们……你们都对我做了什么！”梅潋光仰天嘶吼，状若疯魔。
“这，倒要问问你自己了。”梅荣光冷笑一声，“不知师弟可还记得，你那个同样豢养鬼王藤的徒弟，当初为何会死在林深蟒族手中？”
“法器？莫非是她？”梅荣光目光如鹰隼般四下逡巡，果然在那片纷乱中捕捉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心中微凛。
“祭司大人。”幽雨瑛脚步轻移，款款而来，手中托着那件自雪原异境得来的法器。那法器流转着幽冷的光华，正是克制鬼王藤的至宝。而她身后，紧随着的，赫然是林深蟒族的妖王幽雨眠，周身隐隐有蟒鳞般的幽光浮动。
“林深蟒族，”梅潋光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你们不守着那好不容易复得的族地，却来此作甚？难道就不怕……引火烧身？”他话语未尽，却已是弦外有音。
“我二人既已至此，”幽雨眠的声音沉稳如古潭，“便说明林深蟒族所遇之困，早已迎刃而解。”
“怎么可能？”梅潋光心头一跳，暗自惊疑，“按那约定好的时辰，怎会……”他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国师大人，莫非忘了此地乃雪原异境？”谢听雪的声音清泠泠地响起，“此间与外界，时序流转大不相同。我等在此不过一夕，于外界，已是数日光阴。大人当真以为，如今窟魔山妖族焕然一新，而我人族失了大人这最大倚仗，仅凭自身，还能稳得住局面么？”
“一群废物！”梅潋光啐了一口。
“老东西，你终究还是算漏了一招。”话音未落，兰誉公主与胡瀚侍卫的身影也显现出来，身后更跟着化池玄武族的妖王颜冰骅，带着一股沉凝的威压。
“胡瀚！兰誉！”铭玟眼中瞬间泛起泪光，激动得语无伦次，“还有玄武族妖王陛下！太好了，大家终于都来了！”
“待与人族公主、侍卫长平定了战乱，我等便即刻赶至雪原异境，助诸位一臂之力。”颜冰骅的声音如同洪钟，带着玄武特有的厚重与笃定。
“太好了！这下，真的有希望了！”断月与峨眉对视一眼，紧绷的心弦总算松了些许，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
然，梅潋光却是胸口如压巨石，喘息不匀，眼中尽是绝望与不甘。
“兰誉，”梅荣光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如同毒蛇吐信，“你可知道，你终究只是个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