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世间万灵，无论是人，或是妖，抑或是神族，皆各有所长。然，纵有通天彻地之能，若不循正途而用，亦难称真豪杰。为师望你，既得神力加身，亦能守此纯真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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凃亓此番谆谆教诲，那日梅潋光听得凝神屏息，铭记于心。奈何悠悠万载，转瞬即逝，今时今日，他终是心为贪念所蚀，为暗影所迷，忘却了那皎月清辉下，曾许下的拳拳誓诺，失却了最初的玲珑心。
忽忽一载将尽，凃亓原以为梅荣光亦能克期功成，岂料岁末最后一夜，却接得暮苓狐族密函一封，言若有要事相商，需请他亲临狐族领地。
“师父，莫非您的行踪，已被暮苓狐族窥破？”梅潋光立在侧旁，眉宇间满是担忧。
“终究是遮掩不住的了。既为对方所知，为师便亲自走这一遭吧，或许是荣光那孩子遇上了什么难处。”
“徒儿愿随师父同往。”梅潋光语气坚定。
“不可。”凃亓断然拒绝，“你乃人族之身，若贸然擅闯妖族疆域，恐有性命之忧。”
“可徒儿已略通神力，当可自保。”梅潋光力争。
““暮苓狐族非比寻常，其势强横，远超你之想象。此非单凭些许神力便能应付之事。潋光，要记住，你当前要务，仍是潜心修炼，莫要为这些外事分心。此等麻烦，且由为师暂为你等了结。待你修为精进，真正能独当一面之时，为师自会将这理事之权，交还于你。”凃亓温言劝慰。
梅梅潋光终究是无奈，只得松口。
待将梅潋光安顿妥帖，凃亓便依着密信所示，敛息隐踪，悄然潜入了暮苓狐族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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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族大殿之内，幽冷寂寥，唯余孤灯摇曳。凃亓孑然前行，不意之间，竟与一股浓烈异香撞了个满怀。
“哟，这不是传闻中的妖神冕下么？当真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本王面前。”一声娇媚软糯的声音自侧传来。
“暮苓狐族待客之道，便是如此么？将贵客孤身置于这阴森晦暗的大殿之中，连个引路的下人都没有？”凃亓语气微冷，反问道。
“是奴家疏忽了。”只听那女子纤指轻擡，打了个响指，霎时间，大殿内华灯齐放，璀璨夺目。随后，一袭紫衣轻纱的女子，如紫云般自殿后翩然而至。凃亓细看，这些紫衣女子竟非妖族，而是紫雾缔造的幻象，不具实体。
“奴家苏暮苓，见过妖神冕下。”那女子敛衽一礼，姿态恭谨。
“原来便是妖王殿下，当真名不虚传，竟是如此……貌美绝伦。”凃亓眼中掠过一丝讶异，未料堂堂上古妖族之主，竟是一位如此娇艳妩媚的女子。
“妖神冕下一直盯着奴家看，莫不是对奴家生出了几分好感？”苏暮苓伸出粉嫩指尖，捏着一块香气氤氲的丝帕，掩在唇边，眸光流转，浅浅笑道。
“妖王陛下说笑了。本座年岁尚轻，切尚有要务在身，远未到谈情说爱之时。”凃亓含笑应道。
“奴家不过开个玩笑罢了，冕下不必当真。请坐。”苏暮苓擡手轻拍，一只雕花紫檀座椅便自殿角飞旋而来，稳稳落在凃亓身前。
凃亓略一颔首，便稳稳坐了下来。
苏暮苓则娇躯一转，侧身款款躺在了软榻之上，周遭紫雾袅袅，氤氲缠绕，更添几分缥缈鬼魅之态。凃亓只觉一股寒意自脊背悄然升起，周遭仿佛凝了水汽。
“妖神冕下可是觉得有些凉意？”苏暮苓瞥见凃亓下意识微微蜷缩的肩背，便柔声问道。
“这暮苓狐族的大殿，藏于深林之中，终年不常见日光，确是有些阴寒潮湿。”凃亓如实答道，“然则也无妨，本座身为神明，这点寒意，又岂能放在心上？”
苏暮苓闻言，又被凃亓这番言语逗得轻笑出声。
凃亓亦有些尴尬，不着痕迹地擡手拢了拢额前碎发。
“不知妖王陛下秘密相邀，所为何事？”凃亓终于切入正题。
“前几日，本王在狐族新晋弟子中，偶得一个妙人。说来也奇怪，这小狐妖虽才三尾，但其体内所蕴妖气，竟比大多已长出五六尾的弟子还要充沛许多。妖神冕下云游四方，不知可曾在其他妖族，见过这般奇异之事？”苏暮苓言语间，似是无意，却暗藏机锋。
“妖王陛下或是对本座有所误会。本座虽忝居妖神之位，亦能日行万里，然自下凡尘以来，却从未踏出过此山。平日只在山中各处巡视，未曾遇见过此等异状。”凃亓心思警觉，并不打算轻易暴露梅荣光之事。
“那奴家是否可以恳请妖神冕下，现场为那名妖力失衡的弟子检测一番？既然此子出现在了本王的族群，本王自当为他日后的前程负责。”苏暮苓步步紧逼，继续引凃亓入彀。
“可。”凃亓本欲推辞，但心中对梅荣光境况的担忧如潮水般涌起，一番犹豫之下，终究还是点了头。
“奴家谢过妖神冕下。”苏暮苓起身，身姿款款，经过凃亓身侧时，纤纤玉指竟带着几分戏谑，轻轻挑起他肩上的一缕墨发，指尖滑过，如蝶点水。
那一瞬，凃亓只觉浑身一颤，仿佛被微弱电流击中，心头微跳，脸颊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红晕。大殿内灯火随着苏暮苓的离去，渐渐黯淡下去，掩住了他这片刻的羞赧。
他跟随着苏暮苓那般轻盈灵动的脚步，穿过回廊，来到了狐族弟子的聚居之所。
此时虽已至夜半，然狐族素来喜好夜行，此刻大多并未安睡。
苏暮苓随意唤来一名守卫，问道：“那孩子呢？”
“末将领命，即刻传唤。”
那士兵躬身应下，未过多时，便引着梅荣光缓步而来。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略显青涩的脸上，带着几分狐族特有的灵气。
这数月未见，师徒二人目光交汇，虽未言语，心中已是波涛暗涌。梅荣光内里激动如沸，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流露，他深知此刻情势微妙，非认亲之时，只得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只作初见之态，未曾显露分毫。
苏暮苓将士兵驱散，打个响指，一道隔音结界便拔地而起，将三人笼罩其中。
随后，苏暮苓福身一礼，姿态柔婉，道：“妖神冕下，多有麻烦，还望海涵。”
“尚请妖后陛下再为本座与徒儿寻一处清静所在，以便本座能细细为其诊查一番。”凃亓言辞恳切，却暗含深意。
“好好好，妾身自当安排。”苏暮苓应允，语气里却透露着一丝偷听八卦失败的失落。
她亲自引路，将师徒二人带到了一僻静殿宇。
***
待到屋内，四下无人，师徒二人再也按捺不住。梅荣光猛地扑上前，紧紧抱住凃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师父……徒儿想您，想得紧了，总算能见着您一面。”泪水从梅荣光脸颊悄然滑落，打湿了凃亓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