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春易逝 - 奈何陛下尽欺臣 - 花已陌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五十七章春易逝

四月十二。皇帝又下了旨为几家公子、小姐赐了婚,其中最大赢家恐怕要属云麾将军之孙颜丘黎了,赐婚的是户部尚书段玉之女段雪娴。

蔡礼崇就赐婚之事做了回禀,事已述毕,但他却并没有要退下的意思。

楚奕央抬头看了他一眼,“蔡卿还有事要禀?”

“呃……”蔡礼崇紧张得双手紧了一紧,又对着陛下行了礼,惶恐中略带点矜持,“臣……臣那次子……”

楚奕央立即关心道:“他怎么了?”

“次子自从去涂州劳役后,性子转变许多,热心积极,虚心谦恭。”此话说得蔡礼崇自己都忍不住要脸红。

“哦?是遇何事?还是有了心仪的姑娘?”陛下忍不住打趣,表示有兴趣一听。

心仪的姑娘?蔡礼崇原本心念的是想让陛下给蔡茂森和段雪娴赐婚的,可如今竟是颜丘黎得了大便宜。

“次子先前因锄伤了脚,便被暂时派往书塾教孩童识字与算术。一日,次子出题问‘一斤白菜四十五文钱,三斤五两的白菜要多少钱’,一孩童答‘一两银子又三十文’,孩童说他母亲常年卖菜给一户人家,白菜确实是四十五文钱一斤,那户人家要三斤五两每次给的都是一两银子又三十文钱。次子便知那户人家欺人,去与人理论,帮孩童一家讨回了五两银子又五十文钱的。事情一经传,不少人家便上门请次子帮忙算账,次子这才得知不少百姓不精算术被骗许多,于是每日晚膳后下山到一家庙场教百姓们算术。”

陛下听罢,爽朗大笑,“好!此事茂森做得很好。”

蔡礼崇继续道:“先前次子来信都是叫苦不迭,昨日来信却说……说想入国子监,参加今年秋闱。”

楚奕央听罢,顿时不语。蔡礼崇见陛下如此,屏住呼吸僵化不动,心中如鼓如鼙。

楚奕央见气氛已然造好,起身离开御案走到蔡礼崇跟前,一副语重心长:“茂森从小就聪明,最擅于数。蔡卿可还记得他十岁那年,帝祖兴来,考校我们几人算数,他得头名,帝祖赏了他一个玉珠小算盘。”

说起这个事,蔡礼崇至今每每一想到就不由得得意地想翘起嘴角笑,可一想到自家优秀的儿子此时在涂州受苦一颗老心拔凉拔凉。

“蔡卿,”楚奕央的声音又低了一低,“此前朕答应过卿,如果找到时机会让他们减刑回来的,可朕迎纳后妃都要到十一月后……倒是茂森说他想参加秋闱,朕觉得甚妥。”

蔡礼崇一诧,抬眼看着陛下。

“要参加秋闱就要先回京入国子监学习。”楚奕央顿了一顿,“只要他参加今年秋闱,朕便免去他一年劳役。如若他再取得会试资格,朕立赦。”

蔡礼崇一听,两眼直放精光。这买卖划算!

出了御书房,蔡礼崇很快又将将消息透露给了其余几位官爹,毕竟被判劳役一事是自家儿子主责,牵连到了他们的子女。于是,庞图、史胜业等人立即到了御书房求请。都是自己的朝臣,楚奕央自然不能偏心,要一视同仁。几位官爹对陛下感激涕零连呼万岁,对蔡礼崇自也是感恩戴德的。

*

未时三刻,吉时。

右相府大门开启,一身华贵锦衣的云思远从容地迈门而出。云思远是皇城四卫营的将军,平日驻镇北营或四营巡校。今日是准皇后入宫,毕竟不是迎纳大典所以还不必由皇后之父与礼部奉典,只需皇后的兄弟或叔伯奉仪,云思远就是以兄长身份送云润宁出府的。

一位早就等候多时的金甲侍卫立即上前行了一个抱拳揖礼,“御前侍卫奉旨接迎准皇后云氏润宁入宫。”

云思远身材高大魁梧,他从小被父亲安排学武习兵法,一身武者之气加之多年为将的魄力总使得别人在他面前不自觉地感动有些压迫,但眼前这位侍卫却气场不落下风。云思远不禁多看了这侍卫一眼,这是陛下亲命的“接亲使”。“接亲使”一般是皇帝的手足兄弟或伴读或重视的臣子,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听说,是与陛下在西疆阵前有过命交情的。云思远敬重征战过沙场的人,回揖了一礼,声音低沉浑厚道:“有劳。”说罢,转身向云润宁伸出手去。

云润宁右手执娟扇掩面,将左手搭在云思远的粗砺的大掌上,看着她小小的手,云思远瞬间柔肠百转,眼眶湿润,他的妹妹就这么要出嫁入宫了。他想再抱一抱妹妹,惊觉于礼不合便立即克制住了,只是覆上自己的另一只手将云润宁的手合在自己双掌中。“阿宁……”他发现自己声音沙哑,马上调整了一下,“阿宁长大了。”

一旁的云庭静和云泽希也差点没控制住要哭出来。

云润宁百感交集又无语凝噎。对云思远福身颔首一礼,又对云庭静、云泽希福身颔首一礼,“阿宁这就走了。兄长们与爹爹都要保重。”她的声音极缓极轻。

云庭静咬住嘴唇才使得自己没有哭出来。云泽希则转头假装在看仪仗队伍。

扶着云润宁迈出门槛,云思远不舍地将手收回。覃双上前搀扶住云润宁左臂,小心地扶她下了门阶。

云润宁一身白锦金丝绣袍,与绢扇相应,上面牡丹花绮丽明艳,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素雅与高贵结合完美。

“御前侍卫颜丘黎奉旨接迎准皇后入宫。”金甲侍卫对着未来皇后抱拳行礼。

颜丘黎!云润宁惊诧地全身一颤,抬眸,透过绢扇看眼前之人——

是了!

确实是颜丘黎!是今日刚被下旨赐婚与户部尚书之女结亲的云麾将军之孙颜丘黎!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霎时间心中五味横生,云润宁不受控制地全身微微颤抖起来。幸是颜丘黎不作多余停顿,转身便引覃双搀着云润宁往玉辇那里去。

他还记得我吗?他可知是他折赠自己一朵照殿红,使得自己从此喜欢上了茶花?他可知她为他悸动,而后又将他深埋在心底?

为什么是他来接自己入宫?

为什么偏偏是他!

云润宁已是神游天外,任着覃双扶她上辇。仪仗的鼓锣一路直冲宫城,朱雀大街两旁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沿街的商铺都挂上了喜庆的红招。百姓们议论纷纷,言语里皆是为贤明的皇帝终于迎纳正后而高兴,人们撒彩抛花,整个京城仿佛都沉浸在盛大节日的喜庆之中。

入宫的仪礼不算复杂,但极是费时。到了暂住的懿祥阁,又是接受陛下各种各样的赏赐,玉如意、玉碗、玉箸、玉碟、玉盘、玉香薰、绫罗锦缎……还有赐了四名贴身随侍宫女,粗使杂扫的宫女十二名。

赏赐刚定,谕旨也下来了:命云娘子过慈宁宫用晚膳。

司礼司仪队退出懿祥阁,感觉整个世界都清静了许多。宫女们开始有条不紊地为云润宁赴晚膳给她梳妆整理。

云润宁终是回过神来,静静地抬头望向了窗外的青天。惠风和畅,流云容容。

再看看这陌生之地。宫苑的一角,一株不大的槐树挂着串串槐米,犹记得之前还是入宫来行赏春宴赏桃花的,怎地一转眼竟是到了槐月了。

古人道春易逝,今日还真的是真切体会到了。云润宁在心里默默喟叹一声。

覃双则与自家小姐心境不同。小姐入宫是天下皆知之事,所以她也是早早就被定下要陪小姐入宫的贴身丫鬟。她早就期盼入宫了,这红墙金瓦就是富贵荣耀呀!可为什么小姐一副愁怨不喜?

天底下竟真的有这样的人?嫁的是皇帝,做的是一国之母,这都不开心不欢喜?

“你觉得这宫里如何?”

覃双满心欢喜满眼好奇,许久才反应过来云润宁刚才是问自己。“很好呀。”她指了指天上,“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在宫里看的天都比较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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