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玖柒】我真是将你惯坏了……
第97章【玖柒】我真是将你惯坏了……
萧幼薇此话当真出乎萧徽意料,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好在萧幼薇此刻垂眸低头，并未看清她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她极快地收敛起所有情绪，尖尖的指甲掐着大袖上的金线,怅惘地低声说：“你为何这般糊涂？”
萧幼薇擡起眼，眼中苍凉无限。而当她说起萧裕的名字时,宛如死灰的瞳孔里又燃起耀眼明亮的火焰，与任何一个懵懂痴恋的少女一般无二，哪怕她的身心已历经千帆,千疮百孔：“少年时期的爱恋总是单纯,我对小叔的感情可能有很大一部分是孺慕之情，毕竟偌大一个萧家只有他问过我寒与暖，更救过我的命。直到他战死的消息传来,我始终都不愿相信，可是现在……”
她沉默许久,慢慢地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落下：“现在我却宁愿他死在战场上，t追随永清姑姑而去。这样，他永远是我敬慕爱慕的小叔，是大业顶天立地的国之坚壁，而不是现在我所见到的心狠手辣、面无全非的靺鞨军师。”她伏在萧徽膝上，泣不成声地哽咽，“三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宁愿假死投靠大业的敌国,也不愿回家与我们相认。萧家不是他的家吗,我们不是他的家人吗？他这样，让死去的永清姑姑如何瞑目？！”
萧徽俯身轻柔地抱住她瘦到凸起的双肩，低声道：“幼薇,萧裕叛国入靺鞨，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不知小叔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抉择承担责任。不在现在，也会是将来的某一天。”
萧幼薇肩胛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泪水划过她年轻而又沧桑面容，她将所有泪水埋入萧徽的衣裙里，仿佛也将年少时美好的记忆一同埋葬在这泪水里……
┉┉∞∞┉┉┉┉∞∞┉┉┉
萧幼薇初来东宫，虽说一时半会并不能为萧徽分担多少宫务，但她的到来让四面环敌的萧徽仍是略松了一口气。血缘的羁绊总是微妙而神奇，哪怕萧徽清楚在皇室之中所谓血浓于水只是一个笑话，可娘家人到底是不同的。
□□思大婚之后没几日便复职上朝，朝后待百官散尽，他挑了个不起眼的时辰来向东宫探望萧徽。再见到萧幼薇时这位年轻的兄长果真吃了一惊：“幼薇？”他随即皱紧眉，一脸肃容，压低声音道，“你为何进了东宫？”
萧幼薇朝他行了一个规整的宫礼，并未如萧徽叫他阿兄，而是以他官名相称。
萧徽方才正与金尚宫盘点他夫妻两人的衣饰，光李缨一个人就花了大半日的功夫，说得她口干舌燥。马上要换季了太子和太子妃按例是要添置新衣，可是萧徽望着满库崭新的金丝银线，实际上李缨和每一个常年在军中打滚的男人一样，对衣容的要求并不高。骑装和胡服是仅次于朝服最穿的，其他的许多华服搁在库底不见天日。
她把帐算来算去，算得□□思来了满脑子还是几千几百的银两，端起凉茶连喝了好几口才道：“上皇让人把她送进来的，这也是我的意思，我在宫中‘举目无亲’，连个说心底话的人都没有。太子殿下与我是夫妻，但毕竟是个男人，总不能时时听我的絮叨。有她在，我们姊妹也好说话做个伴。”
□□思仍是眉头不展，显然不赞成贸然将萧幼薇放在东宫。
“好了，阿兄。人已经在了，你再皱眉也木已成舟。她如今叫茉香，幼薇此名莫再唤了。”萧徽笑吟吟地说，“看阿兄红光满面，春风得意，显然和新嫂嫂相处得当。”她托腮好奇地问□□思，“新嫂嫂人如何，你哪天带她进宫来与我瞧瞧。”
□□思被她打趣得面红耳赤：“娘娘可真是……”真是了半天，他叹了口气，“阿元她性格柔软，是个好相处的人。虽说出身节镇，但知书达理并不亚于京中闺秀。家事上虽是生疏，但我府邸不大，也不必特意打理。”
萧徽与萧幼薇取笑他：“你看阿兄他当初不情不愿娶了人家，现在倒是把人当成宝了。”
萧幼薇笑而不语，在入东宫后往日的那个萧幼薇逐渐在她身上没了影子。她像真正放弃了所有不堪痛苦的过去，只是东宫里一个普通的婢女，神情也逐日开朗起来。
□□思本不是伶牙俐齿之人，语塞半晌，叹了口气：“罢了，我左右说不过娘娘。”他对萧幼薇道，“娘娘让你入东宫，你以后自要谨言慎行，不可再像往日放浪形骸。这里虽是东宫，也是明宫的一部分，无数耳目对着这里。行错一步，即万劫不复。不仅要你一个人的命，更会连累到太子与太子妃，千万小心。”
萧幼薇低低答了个是。
□□思对这个妹妹的感情很复杂，论亲厚，她绝对比不上他与萧徽，但到底同出一族。他不赞成把萧幼薇弄进东宫，便是怕有心人拿这件事做文章。萧徽尚未替太子诞下麟儿，这时候同族的姐妹进东宫，难□□传出“姐妹同侍一主”的流言蜚语。对萧徽，对萧家都是极为不利，何况萧幼薇在观中恩客无数的过去实在是……
□□思在心里摇摇头，与萧徽道：“娘娘可知，今日上朝议了什么事？”
萧徽挑起眼扫了眼殿外，又看看萧幼薇，轻轻放下茶盏：“我若与兄长你说内廷不议前朝事为免虚伪做作，太子偶尔也会与我提及一二朝事，但今日早朝我确实一概不知。”她苦笑了下，“我一早净泡在库房里打转了，满目绫罗绸缎，山河地理。”
□□思笑了下：“娘娘辛苦了。不过今日朝事并非有关国祚大政，说起来与娘娘还有些关联。”
“与我有关？”
“秋节将临，司天监观测近来一段时日天象晴朗，没有雨水。陛下便有意领内廷的娘子们去崇奉宫举行秋祭。”□□思侃侃道来，“说是秋祭其实也是秋猎，猎回的野物当做祭品供奉给秋神。太子殿下此次伴驾随行，娘娘自然也和太子殿下一同了。”
这倒是多日来难得的一个好消息，天知道萧徽闷在东宫，除了晨昏定省和那日去蓬莱洲外，有多久没得个闲散时刻了。东宫虽小，但五脏俱全，月月开销琐碎数都数不清，让萧徽烦不胜烦。
……
□□思去了没多久，李缨便从外朝回到东宫，一入宫门便找到萧徽那，见她神情惬意地独坐廊下翻捡鲜花，便随手捡了一朵插在她鬓上：“今日怎么好心情，坐在这弄花，平时不是最不耐烦摆弄脂粉钗环吗？”
萧徽对镜左右照看鬓上那朵木芙蓉，嫌弃颜色俗艳随手摘下：“这朵不好。”她轻轻哼了一声，“可见你平时并未多留意我，哪有女子不爱脂粉钗环。只是这东宫上下全我一人打理，哪有闲情闲空去捯饬自己。”她叹息一声，“我做公主时妆台银匣累有两尺，钗环珠宝精美绝伦，是长安贵妇娘子争相效仿的典范。未曾想到这一世做了太子妃，反而越发过得质朴。”
李缨闻弦音而知雅意，轻轻捏着她肩上软肉：“太子妃辛苦了，这东宫亏得有娘娘打理，才得支撑下去。”
萧徽煞有介事地点头，挑拣一朵樱草色的花茶簪于鬓角，满意地点头：“太子刚刚问我为何心情不错，我看太子今日也是眉目含笑，太子是哪来的喜事？”
李缨按着她的双肩，按着按着掌心便不怀好意地下挪，被萧徽飞快地回头瞪了一眼，才咳了声道：“过两日父皇要携内廷里的娘子去秋祭，我也要一同前往，他特意嘱咐我带上你。”
“哦……”萧徽将鲜花收拢到一起，捏了一枝在指尖把玩，“秋祭啊，圣上有心了。”
她表现平淡，让准备给她一个惊喜的李缨不免失落，与她拨弄发髻：“你闷在东宫多日，此番能出去散心，不高兴吗？”
萧徽捏着那朵被李缨挑中的木芙蓉，突然反身快而准地插在他冠上，看着簪花的李缨忍不住笑道：“臣妾很高兴呀！”
李缨被她突袭得猝不及防，哭笑不得地伸手就要去摘，却遭到萧徽的横加阻拦，不得不佯作怒道：“太子妃！”
萧徽双手揽住他的脖子，软声道：“殿下为何叱责我，殿下簪花风流俊俏，十分好看呢。”
过近的距离让李缨眼眸渐渐暗沉，他在那张樱唇上轻轻啄了一口，望着萧徽愈发娇艳的容颜禁不住反身将人压在身下：“我真是将你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