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壹零陆她前后两辈子都过得糊涂,她受…… - 上东宫 - 墨然回首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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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壹零陆她前后两辈子都过得糊涂,她受……

第106章壹零陆她前后两辈子都过得糊涂,她受……

一阵冷风不知道从哪里钻进空旷的殿内,吹得烛火乱晃,镜子里映出来的苍老女皇身形扭曲而怪异。

萧徽五指紧缩,指尖深深扣进掌心,在极度的战栗之后她竟慢慢平静下来,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感情注视自己曾经的母亲。

上皇在烛火下微微浑浊的眼睛也在盯着她。

两个女人,一老一少,一个脊背挺直,一个腰背微微佝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对峙之中。

上皇也不知道从萧徽脸上看到了什么,但最终是她微微一哂笑,打破了莫名紧绷的氛围,她眯起眼睛,视线在萧徽脸上逡巡了半晌:“真是太像了啊,如果不是这张的脸过分年轻了,我几乎要以为我早该化成白骨的小女儿重新站到了我面前。”

萧徽唇角紧抿,没有接她的话。

上皇又笑了一下,可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她的眼睛像鹰一样死死锁定在萧徽脸上:“你知道,在我看着我的女儿一天比一天更像我,而我却一天天老去衰败下去的样子时的心情吗?那种如鲠在喉,日夜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的紧迫与憎恶,无时不刻不再摧磨着我自己。她身上流着我的血,更流着李家的血,她是我的女儿,更是大业的公主。可笑的是,这庙堂里外无人不畏惧我,甚至厌恶我,可他们却将这位公主奉若神明,言听计从!”

回忆起过往,上皇的神情不再平静,她脸上的褶皱随着她的话语而抖动,她缓慢地转过头看着仕女图中的年轻女子:“我知道他们的想法,这是李业的血脉。既然大业能出一位女皇,也能有第二位。这既能冠冕堂皇地延续他们李氏的血脉,也能委婉而又不损我的颜面。他们怨恨,忌惮我太久了,恨不能立刻置我于死地,推举他们的公主坐上皇位。你看看,看看当时的朝野内外,多少朝臣拜倒在永清的门楣下,即便御史台的那帮老庸夫嘴上说着女子不能当政,可实际上却对我那好女儿的结党营私,一手遮天视若无睹!”

萧徽听得毛骨悚然,她从没有想过她的母亲会如此地恨自己入骨,就因为她身上流着李氏的血脉。

她仿佛置身在一场荒诞至极的噩梦里,然而她已经有了预感,这场噩梦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她不明白,永清的所有荣耀与权力大部分都是她这位母亲赐予的,为什么到头来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萧徽松开紧咬的唇齿,脸上没有表情,一字一句道:“我不明白。”

“嗯?”上皇脸上的怨憎之色在此时又收得一干二净,仿佛刚才对自己亲女儿咬牙切齿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她擡手理了理鬓发,“你不明白什么?”

前后仿佛两个人的上皇并没有让萧徽放松下来,她浑身的骨肉紧绷,绷到快让她站不住,喘不过来气,她慢慢问道:“永清公主明明是你最宠爱的女儿,是你把她碰到那个高度,就连她自己都……”

“就连她自己都以为她会是下一任女皇是了吧?”上皇轻描淡写地笑了一笑,苍老的笑容里分外不屑与嘲讽,“如果朕要立她做皇帝,就不会召戴王一家回京,也不会有现在的皇帝。不过,朕的确考虑过将皇位传给她,谁让她是最肖似朕的一个子嗣呢。可她也太像朕了,朕每每见她……”她嘴角拉扯一下,“她就像一天天看见山河日下的自己,看见逐渐被女儿踩在脚下的自己,实在令朕恐慌与厌恶。”

上皇虽然嘴上说着怨毒,但神情却逐渐平静下来。

对于自己女儿的嫉恨以及忌惮似乎已经在刚才发泄殆尽,只剩下淡淡的疲倦,烛火摇曳下那张尚能看出年轻时几分美艳的面容突然显得格外苍老,她慢慢擡起眉眼看向仕女图中巧笑嫣然的女儿,久久无言。

不知道是不是视线太昏暗,萧徽瞧见她眼角隐约闪过几点晶莹。

萧徽胸口梗得厉害,酸涩胀痛不断翻涌,长途跋涉来的疲惫让她站得都快站不住了,背后冷汗涔涔,小腹更隐隐坠痛。她一手撑着妆台,强忍着不适,咬了咬舌尖迫使自己保持清醒:“是你……杀了她对吗?”

她早该想到的,怎么也查不到的凶手,完全抹去的种种痕迹,乃至后来李缨对她查找死因时含糊不清的态度,都在此刻豁然开朗。

谁能在长安城中刺杀整个大业最有权势的公主,在刺杀之后又全身而退,大理寺草草结案,不了了之。

这一切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萧徽脸上的血色尽退,冷汗湿透了她的鬓角,顺着脸颊蜿蜒流下。

现在想来李缨应该早就查到了蛛丝马迹,但是他t却不仅瞒着她,甚至可能还暗中阻碍她派出去查探的人马。

因为他是太子,因为东宫如今尴尬的地位已经举步维艰,如果再因为她执意查找真相再开罪上皇,那东宫未必就是东宫了……

种种猜疑在萧徽心中胡乱冲撞,让本就支撑不住的她摇摇欲坠。

她想起前生死前千刀万剐的痛不欲生,想起年幼时父皇与母皇对她的宠爱,想起李缨给她的温柔亲吻……

真相与谎言交织成一张网,她是网中无处可逃的可怜蝼蚁,被死死按在肮脏与泥泞的权谋里。

前生的繁花似锦迷住了她的眼,今生李缨的柔情似水束住她的心,泪水一滴滴从萧徽眼角无声滚落。

她的眼神有一刹那迷茫又绝望,可下一瞬她又强行站直了因疼痛而蜷缩的身体。

“所以说,真是太像了。”上皇看着她强撑的模样,长长叹息一声,“或者说,这就是你本来的模样吧。从不低头,从不认输,从不示弱,你便是用这幅模样让朝臣们对你俯首称臣,让他们心甘情愿甚至迫不及待地逼朕退位,扶持你登基。”

“你知道。”萧徽抵着桌忍着一波又一波的不适,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原来一直都知道。”

“是,”上皇终于坦然承认,“我从一开始便知道你是永清,”她容色淡淡,“或者说,如果不是我,根本不会有现在的你。”

萧徽隐约听出了她的意思,不可置信又倍感荒唐地看着她,哑声道:“我活过来是你所为?可你既然要杀我,又为什么多此一举让我活过来。”

“我要杀的是永清,可永清又是我的女儿。”上皇背着双手,慢慢走到她面前,擡起满是褶皱的手慢慢抚摸萧徽冰冷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道,“没有一个母亲会彻底放弃自己的女儿。”

“可也没有一个母亲会杀自己的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萧徽冷冷看着她,撑在桌上的手缓慢地握紧烛台。

上皇抚去她面上冷汗:“你是我的女儿,可也是大业的公主。大业不需要第二个女皇了,萧家也不能再出一个女皇了,皇室、五姓氏族和节镇番邦之间的矛盾已经愈发尖锐。这需要一个纯粹的李氏皇帝却调和,更重要的是我要保全我们的母族,萧家。”

上皇狠狠按住萧徽冷汗遍布的脸颊,留下一抹重重的红印:“萧家出了两个女皇,即便有我的约束,也无法阻挡族人膨胀的野心。等你再生了孩子,天下究竟是姓萧还是姓李?你是我的女儿,我太了解你了,你虽然像极了我却又有着不合时宜的心软。你对萧家下不了手,你阻挡不了他们逐渐膨胀的欲//望。你的心软是你称帝路上无法搬开的绊脚石,而这个天下,只能姓李!!!”

萧徽想说什么,可身体的不适让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她一手握着烛台,一手捂着小腹,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你了解我,我又何尝不了解你,阿娘……”她倏地抽起烛台砸碎高烛,猛地刺向猝不及防的上皇,双眼是悲哀又憎恨,“你真的是为了周全萧李两家吗?”

烛台哐当落地,伴随着清脆落地声的是一枚寒光闪烁的银针。

萧徽瘫软无力的身体沿着妆台滑落在地,小腹抽搐的疼痛令她脸色煞白,她意识模糊地护住自己小腹。

上皇慢慢蹲了下来,暗沉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而冰冷的光芒,语气森冷:“你有了他的孩子。”

萧徽努力睁开被冷汗黏住的眼睛:“你,别想伤害我的孩子。”

上皇冷冷地笑了笑,视线落在她护着的腹部,声音轻而冷:“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李缨已经自身难保,而你的处境比他好不了多少。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拿掉它,我护你以后半生周全;二、你和它一起去死。”

萧徽虚弱地笑了起来,无所谓道:“那就送我和它一起上路吧,”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如同青烟散去,“反正它阿爹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了……”

她想,这如果是一场噩梦,现在应该已经走到尽头了。

她前后两辈子都过得糊涂,她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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