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有些事就是没办法
第65章有些事就是没办法
贺褚言二话没说,拉着荣杰的胳膊就往外走,压根没理会身后嘀嘀咕咕的议论跟打量。他的手掌很烫,力道未免过头,攥得荣杰手腕发疼,但后者没有挣开。
荣杰起初以为他就是酒劲上头,借着残留的占有欲和醋意无理取闹,可见他这会压抑地眉头深锁,又直觉事情也许没那么简单。
说他自作多情也行吧,荣杰是真没料到,这辈子居然还能有两个男人为了自己打起来。他心里头莫名其妙冒出来点儿得意,好像这么久以来的折腾,也不全是白费功夫,获得了一份真实存在的明证。
一路无话,连司机都不敢大声喘气。车窗外,大朵的烟花还在夜空里不停炸开,忽明忽灭的光不断拂过贺褚言的脸,把他衬得活像什么老港片里心绪不宁的黑帮人物,而他们正背离人群,沿着湿漉漉的盘山公路夜奔,仿佛真要去亡命天涯。
荣杰被自己的脑补逗得想笑。整件事是挺荒唐,失控的贺褚言照旧让他心惊,可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头居然有不太合适的喜悦。
到了贺褚言的住处,荣杰不顾他那没什么用的反抗,很没有必要地执意扶着他进门。
玄关的灯照出贺褚言额角已经凝固的血迹和凌乱的发梢。荣杰安排他在沙发上坐好后,语气都跟着软了:“医药箱在哪儿?”
实则这人已经没那么多讲究,常备药只是胡乱塞在电视柜抽屉的一角。
荣杰翻出碘伏棉签,无从下手,最后还是贺褚言自己准备好,凭感觉往伤处涂。见荣杰还眼巴巴瞅着,他动作顿住,迟疑地把棉签递过去:“……你想试试?”
荣杰连忙接手,没轻没重地往他破皮的地方和发红的指关节上抹,刺激得贺褚言“嘶”了一声。
“现在知道疼了?”荣杰低声埋怨,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轻,指尖碰到他太阳xue附近的皮肤,有点烫,直到最后停住。
不设防之间,两人离得极近,呼吸都缠在了一块儿。荣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混着专属于他的气息,吸引人靠近。
窗外又一簇烟花“嘭”地炸开,绚烂的光亮短暂地描过贺褚言低垂的眼睫和紧抿的嘴唇。他的轮廓实在是好看,荣杰再次肯定,甚至比以往都更加确信。
心跳有点快。
一切弄完,荣杰还是没忍住:“看他不顺眼也不该动手,真报警把你抓了怎么办?”话是这么说,实在没半分真的抱怨。
贺褚言依旧没话说,荣杰又叹口气:“这下好了,被那么多人看见,还不晓得会传成什么样,你是真无所谓啊?”
听他在意,贺褚言总算疲惫地开口:“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离他远点。”
真新鲜。荣杰不置可否地瞅着他,摆明了不肯罢休:“到底怎么了。”贺褚言与他对视片刻,像是败下阵来:“他说的东西很难听,我不想复述,别再问了。”
荣杰愣了愣。
他倒不是生气。这还是头一回,除了哥哥之外,有人用这么激烈的方式维护他,而且是为了几句他甚至都不清楚内容的,所谓难听的话。
“我让他闭嘴,他还笑着问关我什么事,”贺褚言余怒未消,“我忍不了。”
听完,荣杰呆呆地想,其实这也没什么吧,被路人白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但他没说出来,因为贺褚言的神情太认真了,认真得让他心里发胀。
“荣杰,”贺褚言大概是误会他在意,急忙又道,“你别管他了。他要是还敢骚扰你,我来解决。”看起来像是恨不得立刻再去打一架。
要不是还处在分手状态,荣杰差点就想拍拍他的脑袋算作“奖励”,为了他这傻里傻气的保护。
“其实这些事我自己也能处理。”荣杰轻声说,他敏锐地察觉到贺褚言的目光因这句话黯了黯,像是被泼了盆冷水。
“我明白你可以,”贺褚言说,“但我做不到视而不见。”
荣杰张了张口,不知该怎么安慰。
“我试过很多次了,”贺褚言筋疲力尽地笑笑,“我试过挽回,试过离你远点,试过不在乎你跟谁见面……什么都试过了。结果你也看到了,根本没用。”
“所以,我大概是没办法了。”他说着,仓促地伸手去扒拉茶几上的东西,把散落的棉签和碘伏瓶一样样收回,像在掩饰自己的失态。
新年的烟花恰在此刻又一次腾空而起,绚烂的光彩伴着巨大的声响涌进房间,也清清楚楚地照亮了贺褚言的无力。
整个世界都因为他的供认不讳,陷入了令人震耳欲聋的安静。
许久,荣杰才听见自己试探地问:“贺褚言,你是……还喜欢我吗?”他应该有把握,但又不愿接受,或是不敢。
贺褚言低着脸沉默了几秒:“……不是喜欢,”他笃定的回答里充满了沉甸甸的情感,“我一直爱着你。”
荣杰的呼吸骤然变深。
贺褚言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但我不会强求你做什么决定,或者我们必须走进什么关系。”
“一切都等你自己准备好,等你决定。”
“可如果我一直决定不了呢?”荣杰虚浮地问出了自己最深的恐惧,“每当想起以前那些事,我总害怕,害怕今天的一切又是假的,怕我又信错了。”
“我明白,荣杰,我明白。”贺褚言心疼地说,“所以我可以等,等到你重新相信。”
“相信你吗?”荣杰望着他,十分迷茫。
“不是,”他摇摇头,沉静地看进荣杰眼里,宛若是要看到他的心底去,“是相信你自己的感觉。相信你此刻感受到的,是真的。”
荣杰看上去有些慌乱。又过了一会,他忽然低下头,呓语一般:“我可以抱一下你吗?既然我们是在跨年。”
被问的人没说话,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他揽入怀中。这个怀抱有些颤抖,但又极其克制。贺褚言的脸颊轻轻贴着他的,呼吸温热地拂过他的耳廓。
烟花终于偃旗息鼓,只剩下偶尔一两声遥远的闷响。灯光笼罩着相拥的两人,未竟的话语,纷乱的情绪,都融化在这个小小的拥抱中。
荣杰离城这天,天色灰蒙,雨丝连绵,整座城市被拢进磨了砂的玻璃罩子。
他滑下车窗,湿冷的风立刻灌进来,他再最后看了眼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建筑轮廓。
贺褚言专注地开着车,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谁也没说话,空气里的离愁比窗外的雨还要粘稠。
荣杰心知这次的离开不一样,身边这个人,要被暂时搁置在这座雨城里了。他几次偷偷侧目看贺褚言,后者时不时深呼吸,似乎在要不要说点什么之间反复纠结。
偶尔有大型货车驶过,溅起水幕。所有跟贺褚言有关的片段像绞在一起的磁带,在荣杰脑子里胡乱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