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普通同事也分很多种

第45章普通同事也分很多种

收留贺褚言过夜，如同在家里放了一颗定时炸弹，让荣杰时梦时醒。晨光微熹时，他在灰蒙蒙的卧室里给管房打电话：“贺先生的衣服处理好了吗？送上来。”得知一切妥当，他才稍微松口气。

接着他给不知道醒了没有的人发消息：“现在给你送衣服。”

意料之中又带着点旧日记忆，贺褚言秒回：“好的。”

这么久以来，两个人的对话框里第一次出现真正有来有往的内容，荣杰蹑手蹑脚地去了客房，贺褚言已经洗漱完毕，床铺平整，他穿着荣杰的家居服，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是个很守规矩的客人。见荣杰进来，他起身相迎。

荣杰走近几步，将衣服放在床尾：“等下我下楼吃饭，我哥他们估计要八九点才能出门，我跟管家打好招呼了，不会有人上来。”贺褚言全然顺从：“明白。”

荣杰见他头发软软的有些凌乱，整个人的气质可以说是任由搓圆捏扁，因为他昨夜的莽撞而生的不满早就消散了，甚至还觉得他有点可怜：“饿了先忍忍，我吃完了给你带点上来。”

这话里的软化，贺褚言显然领会到了。那个荣杰曾无比熟悉的、温柔与纵容的笑容，如同晨光刺破薄云，极短暂地在他脸上浮现，浅浅的酒窝一闪而逝：“好，听你的。”

他这么好安排，荣杰也不好继续拉着脸，可恶啊，这人一笑起来，还是晃眼。荣杰本还想再叮嘱两句，此刻却也无话可说，转身出去带上门。

餐厅里，荣晏已是一身笔挺西装，荣琛则穿着睡衣，懒洋洋地搅着碗里的粥。荣杰心知不妙，试探着问荣琛：“二哥，你今天不出门？”

荣琛慢悠悠道：“下午再说吧。”

荣杰噎住了。

下午？这意味着整个上午，荣琛都有可能出现在家里任何一个地方，甚至也许会心血来潮找他闲聊。荣杰看似老实地埋头吃饭，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如何在荣琛的眼皮子底下，把客房里的那位普通同事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运出去。

“你呢，”荣晏见他魂不守舍，放下杯子问他，“安排的相亲行程，助理说一直在等你的时间表。”荣杰心思全在楼上，随口敷衍：“快了，在弄了。”

这顿早餐吃得荣杰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等到荣晏起身出门，荣琛也打着哈欠上楼补觉，他才和管家交换了眼神，后者迅速备好了一份简餐，荣杰接过来，贴着墙根，做贼般绕过荣琛的房门。

这叫什么事？

明明是贺褚言深夜冒雨搅乱他的安宁，到头来他倒成了伺候人还要提心吊胆的那个。荣杰一边自嘲，一边因怕被荣琛发现而加快了脚步。

到了客房门口，他习惯性地去拧门把手，纹丝不动。

锁上了？

荣杰一怔，随即失笑，这人倒是很谨慎。他拨通贺褚言的电话，刚响一声便被挂断，门锁应声而开。一生没伺候过人的荣少爷，把餐盘往桌上一顿：“吃吧。”

眼见贺褚言坐下了，他也没急着出去，坐在了人对面：“等荣琛出门得下午了，你买的几点的飞机票？”

贺褚言的动作停了一下，有些窘迫地擡眼，荣杰也马上就反应过来：“你还没买？”

“……嗯。”贺褚言没好意思继续看他。

“不能再待了，吃完还是从侧门出去，我们小心一点，还好管家那边没问题。”他必须尽快把这个麻烦送走，结束这场失控的意外。

贺褚言十分知进退地说：“那我快点吃。”荣杰见他立马就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向窗外阴沉的天色，神色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也没那么急。”

吃完饭，二人谨慎地下了楼，春寒料峭，贺褚言穿着自己那薄薄的一身，站在廊下，肩背不自觉地瑟缩，管家安排的车正在驶近。

荣杰扫了他一眼，这天气……他沉默地转身进去，片刻后回来，手里多了一件自己的短外套。

“穿上。”荣杰递过去。贺褚言什么也没说，伸手接过，默默地穿好。真是太听话了，听话得荣杰有点不是滋味，“走吧。”车到了，他侧身让开通道。

贺褚言依言迈步出门。拉开车门前，他似乎想回头说什么，但对上荣杰虽然没有不友善，却也谈不上多和气的脸色，最终还是忍了回去：“那我走了。”

荣杰同样不知说什么好地点点头。

车子平稳地驶离，很快消失在晨雾尽头。荣杰望着空荡荡的车道，直到管家提醒才回神。

好在后续还算顺利，下午，荣杰收到了贺褚言落地报平安的消息，他没有回复。

客房重新收拾好了，他借出去的家居服也洗净归位，要不是和管家事后对了对万一被其他人知道的口供，这一切真如从没发生。

生活很快被拉回正轨，贺褚言回了分公司，荣杰也埋首于总部事务。两人之间，严格遵循着新关系的定位，没有电话，没有私讯，工作邮件往来，格式规范，内容严谨，挑不出错处。

又过了一段日子，只是极其偶尔地，贺褚言开始给荣杰发一些看上去不需要回复的消息。

公司附近新开的餐厅，路过花店时看到的蓝色小花，重新租了房子，虽然位置差了一些，但比之前的公寓宽敞了不少，带个小阳台，视野不错，他种了一些蕨类植物。

长长短短的文字，零零碎碎的图片，贺褚言是很会拍照的，审美也好，用手机拍出来的事物同样非常有质感。

这些信息如同细碎的雨点，不疾不徐地敲打在荣杰的心上。它们不索求回应，不涉及过去，不展望未来，只是平静地铺陈着发送者存在的证据——我在这里，我活着，世界在我眼中是这样。

荣杰起初一概不理，有时候会存一两张确实拍得非常出色的照片。慢慢地，贺褚言发消息的频率逐渐高起来，说是高，却也不过只是保证每天会露个面。

紧接着，方予诤被简文宸外派出国，荣杰在公司里又开始独来独往，闲暇时和朋友聚会，时不时应付一下比之前强度小多了的相亲，抽空出去旅行。

贺褚言用琐碎日常构筑的平行世界，润物细无声地成了荣杰生活的一部分，即便不愿承认，他多少也习惯了在每天的某个时间，收到贺褚言正在这世上某个角落好好生活的证明。

其实荣杰也奇怪过，贺褚言明知因为自己的原因，他在这间公司已经晋升无望，为什么还要留下？但每次视频会议，那人却总是准时出现，准备充分，干劲十足得几乎颠覆了荣杰对其“钻营”的旧印象。

就这样，平静无波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某一天。

贺褚言的信息，破天荒地没有在固定的时间段出现。

荣杰处理完手头棘手的工作，习惯性地瞥了一眼手机，空空如也。莫名而细微的焦躁感悄然爬升，缠上他的神经。他点开对话框，上一次的内容还停留在两天前，是一张贺褚言拍的办公室外的瑰丽晚霞。

荣杰迟疑许久，理智与某种冲动激烈拉扯。最终，他只承认自己是好奇心作祟，飞快地发过去一行字：“今天很忙？”

刚发出去，强烈的懊悔就涌上来。他这是在干什么？荣杰赶紧撤回了，徒留一个无法消除的痕迹。整个下午，他都坐立难安，反复预演着若贺褚言问起该如何作答。

然而，这个问题就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复。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直到下班时间，贺褚言依旧沉寂。荣杰虽然投身工作，但疑虑像根芒刺，扎得他心神不宁。

确实不太对劲。

对方不说，他也不再问，心里却总有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