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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宅往东侧那一片竹林小路上,倒下一片尸体,刀和弓箭都落在他们身旁,这些尸体把中间一小片空地围了起来。
那空地上有一大片血迹,几乎能想象到在此受伤的人流了多少血。
这么些血,人都未必还活着。
李鸣最后还是吹响了哨子,他看到倒在自己眼前的陆乔心,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有愤怒也有害怕。
当宅子里的随从赶来时,他已经护着陆乔心迎面杀了好几个,自己身上也多了几道伤痕,毒箭刺在他的右肩,被他一把折断扔在地上。
“姑娘!大人!”天晴第一个赶到,见状立即惊呼起来,随后那些蒙面人便转过头来看向她,她朝身后招手:“快,跟上来!”
远远瞧见天晴的身影后,李鸣才放心地坐下来,他开始头昏脑胀,可却不忘将一旁倒下的陆乔心扶起来抱在怀中,口中喃喃:“宁之,千万别出事……”
他恍惚间似乎听到天晴在叫他,一转头,只看到个模糊的身影朝他跑过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搂着昏迷的陆乔心脑袋先着地倒下去。
外宅后院房中,徐景芳一脸阴沉地给两人看过身上的伤,一时摇头一时点头,让跟在身后的天晴也心急起来。
“夫人,他们不会是……”她说话带着颤音,不愿相信般看着徐景芳,那湿润就要从眼里跑出来。
闻言徐景芳冷冷瞥了她一眼:“中了毒,虽说死不了,但也没那么容易好。”
她思量片刻,又道:“他们不可在此久留,你吩咐人悄悄送回李府去,回头我再开了药方让人送过去。”
“那些人可都处理好了?”方长民亦是黑着一张脸,见天晴点头,他便道:“莫要留了痕迹,还要查一查这些都是什么人,竟如此歹毒。”
看二人的伤势,简直就是冲着夺命去的。
然而在场的每个人心中早已有猜想,只是没有人会愚蠢到说当今圣上欲谋害自己的重臣。
尽管这有可能是真相。
一时之间,时光仿佛倒流回那一日被箭火所逼坠落的时候,两人躺在各自的房中,丫鬟们捧着水盆和带有血的纱布进进出出,长青院就此安静了好些日子。
“这么大个事儿,我就不信陛下不知道。”天晴守在陆乔心房门外嘟囔一句。
离两人遇袭已过去三日,除了李府,这长安城依旧是风平浪静。一想到这场刺杀背后是谁,天晴的怒气就压不住。
“你少说两句。”阿星往周遭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要是主人醒来就听到你这番话,岂不晦气?”
阿星许是怕吵到屋里的人,说话小声了些。原以为她又要同自己说些枯燥道理的天晴闻言都愣了愣,瞧着阿星双手抱臂有些闪躲的眼神,她偷偷一笑。
一笑过后她也并无要调侃对方的意思,而是回头往屋里望了一眼,门没有关上,仅有屏风堪堪挡住视线,可天晴还是可以看到徐景芳的身影。
她往阿星的方向凑近一步,低头问:“话说,大人天还没亮就醒过一回,夫人不是说今日他们都能醒过来吗?这都正午了,姑娘怎么还没醒?”
闻言阿星擡眼就看见天晴满眼都是担忧,尽管自己也很担心,可在陆乔心身边待了这些年,又一向是个话少的,因而她也不常喜形于色。
可她还是下意识安抚起身边人:“主人吉人自有天相,夫人说过会醒便是会醒过来的。”
对面房中,李鸣身上盖着被子,却一身冷汗,胸口骤然一颤,他睁开眼来大口喘着气,仿佛是做了噩梦被惊醒的。
“大人,大人你醒了——”一直在床边守着的七顺凑上前去要将人给扶起来,李鸣的脸色还苍白着,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他起身的动作而滑落下来。
见状七顺又拿过边上的白巾给他擦擦汗,可他家大人却一把推开他的手,掀起被子,眼看着就要下床穿鞋,七顺立马就拦住他:“大人,你这是要去哪?你才刚醒,还没唤大夫来瞧过呢。”
“我去看看她。”说着他就又要推开身前的人,可七顺却牢牢拉住自家大人的手臂,不让人走。
他当然知道李鸣口中的她是谁。
直到李鸣皱着眉心看向他,他才无奈道:“陆姑娘还没醒呢,况且大人你第一回醒的时候已经去看过了,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显然,某人并没有把这话听进去,这一回他用力甩开拉住自己的手,大步走出去。而七顺也没能再拦住他,只好紧忙将架上的披风扯下来,急忙忙就跟上李鸣的脚步。
要说这两人的房间就在彼此对面,虽隔着长廊和木桥,倒也算不得远。只是如今他才醒过来,连口气都没缓就要往陆乔心屋里走,自是比以往走得慢些。
陆乔心房门外眼下没有人守着,许是去忙了别的,他擡头看了眼天,才后知后觉已是到了午膳的时候。
正好,先看看她如何,再去用膳也行。
一只脚才踏上木阶,就隐约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为了能听清,他又往前走两步,几乎靠着门边,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倒像是趴在门边鬼鬼祟祟偷听。
七顺拿着披风靠近,见到他这样,凑近后还识趣地轻声问道:“大人……”
“嘘——”
七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手指抵着唇出声拦下,甚至连头都没有扭过来。
外面的声响很小,里头的两人压根没有注意到。
陆乔心醒来是在天晴和阿星离开之后,她一睁眼就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疼,想要坐起来却想起来后背中了箭,还在发痛。
下意识想挪一挪腿,又觉得左腿忽然刺痛起来。
“别乱动。”这下她才发觉这屋里还有别人,眼看着徐景芳从床侧走到眼前,她才扯出一丝笑来,可是还没说话又听到了徐景芳的声音。
“行了,别逞强了。”徐景芳故作冷漠的脸很快就装不下去了,皱起眉来,眼中尽是心疼,压低声音好似呵斥道:“现在知道疼了吧?你逞能的时候想没想过?”
说着徐景芳就坐到床沿边上,伸出手背贴到她的额头上,发现高热已经退下去后才轻叹一口气,抚上陆乔心的手。
“好在中毒不深,这命算是救过来了,但是你这身子倒是更虚了,你说你逞什么能?我和你爹都快被你们吓死了。”徐景芳一张口,就忍不住唠叨一番。
“那我与他也不能任由人拿刀砍过来不是?”
“你就嘴硬吧。”
徐景芳哪能不明白自己的女儿?只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实在很难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