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1章相遇
第一部分第1章相遇
三月中旬的终于不再凛冽。道路旁的树枝隐约露出点嫩绿，傍晚六点的夕阳依然挂在天空一没有落下。
教学楼的面正沐浴在夕阳下。这是一栋两层楼的建筑，外部是灰红相间的砖和木质的窗框，内部有认真授课的教授们和期待下课的学生们。
这是周五的最后一节课了，上完它就能放纵地过上两天了。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大家不要忘记下周一晚上上传作业，如果有任何的问题请联系我或助教佐伊，周末快乐。”
我强打着精神说完今天教学工作的最后一段话，教室里的年轻人们早已按耐不住窸窸窣窣地收拾书包，刚刚寂静一片的教室一瞬间有了活力。
“再莱曼教授，周末愉快！”我轻轻点着头，微笑着回应学生们的热情告别。看着班上的同学陆续走出教室，我才开始收电脑和课件。五千多封未读邮件的标识在整洁的电脑桌面上十分刺眼，我一向是个今日事今日毕的人，无奈高强度的教学和科研工作把我的“电邮洁癖”硬是给治好了。
今天再处理一百五十封邮件就下班，我边往办公室走边思索着，前几日同事杨克列维奇教授赠与了我一本他新著的天文学科普书，目前正在家中书架上静候着我，一想到这个我就不自觉地嘴上扬并且加快了脚步。
离办公室只剩一个右转的时候，我在走廊上遇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正赶着下班的杨克列维奇教授。
“埃蒂克斯，我优秀的同事，”这位年逾古稀的学界泰斗今天又一次露出了他仅靠一侧嘴就完成的笑容：“我很抱歉地通知您，与快乐的我正相反，您还不能下班，您的办公室外有个小男孩在十分焦躁地等你答疑。”
“与准备和妻子共进晚餐的您正相反，”我轻轻笑着道：“我目前的打算是快快结束工作然后回家拜读您的《优雅宇宙》。”
“哦!感谢您愿意花时间读它，”杨克列维奇终于收住了他调侃的笑容：“产出那小家伙花了我不少生命，有任何的问题或是建议都请告诉我，我都会很乐于修改。”
“谢谢您的信任，我会看完后与您探讨。”我有些感激地轻轻颔首，哪怕是面对我这样一个外行，杨克列维奇都给出了百分之百的诚恳和尊重。
“去工作吧年轻人，我这个老人家要去在烛光晚餐中寻找宇宙的真理喽。”杨克列维奇说着，晃晃手一转眼就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我努力反省着自己为什么完全不记得有学生的预约了，一边往办公室走去。果然，刚一个右转就看到了一名背靠在墙上正百无聊赖的男学生。
夕阳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洒在他的前额，他金色的发丝染着光变得闪耀，衬着皮肤格外通透又易碎。放在他脚边的书包和外套歪歪斜斜地散落着，他却毫不在意，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正仰着头闭目养神。
我迈着步子走向那位学生，轻声问：“你需要我的帮助吗”听到说话声的学生浑身轻震了一下，接着揉揉眼睛有些迷糊地看着我：“莱曼教授，抱歉我可以占用您一点时间吗，我在您这学期的认知与行为系统课中遇到了一些......困难。”
“是刚刚的bcs505的课吗？”我打开办公室的确认道：“你是博士生？你叫什么名字？”
“是这个课，我叫诺兰·克拉克，”这位叫诺兰的学生很明显还没有完全从刚刚的小憩中清醒过来，嗓子有些沙哑：“我目前读大四，提前修博士生的课程是因为我想要选择直博。”
“请坐。”我擡手向诺兰示意办公桌前的椅子，自己侧身绕过桌子坐在了另一侧：“这课不算容易，诺兰，你说说你遇到了什么困难。”
诺兰的指尖轻轻抠弄着膝盖，肉眼可地不太自在起来：“我其实......因为个人的原因，我错过了一次交作业的截止日期，我......助教也没有接受我补交的作业，我算了一下，我哪怕是期末考试考满分也没办法拿到a了，可是那样的话我会失去我的奖学金，教授，我真的......真的很需要它......”
我听完他磕磕巴巴的一段话后擡眼看着诺兰的眼睛：“我们的助教佐伊是个非常负责任的人，理论上来说你迟交三天只会额外扣除百分之五的成绩，你迟交了多久”
“不到两周......”
“......”这下连我也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位学生的请求了。我暂停了和他的对话，强迫自己想一个可以同时保证这个学生的成绩和整个班的公平的办法。
整理思绪时的我总会对外界细微末节的变化格外敏感。
办公室的窗外有一棵歪歪扭扭的树，目前还是光秃秃的。它四处延展的枝叉让下的日光在办公室里洒出了斑驳的模样。
我取下眼镜想稍稍放松下眼睛再给他回复，不料拿下眼镜的过程中金色的镜链反出夕阳的光一瞬间迸出格外耀眼的光。这光十分刺眼，但也十分美丽。
那一刻的光也让我忽然有了主意。
做了个深呼吸后，我垂下眼睛用手扶着额头对诺兰说:“你拖得有些太久了，我没有办法直接接受你的作业，但是我也希望你可以在这课里有所收获而不是被伤害。这样，你把作业交到我的邮箱来，我会酌情给你一些附加的任务，也会扣除你百分之十的成绩。这是我能做到最大的让步了，你认为呢？”
诺兰看上去有些不敢相信我的话，我猜他应该是在来我这里之前胡思乱想了不少。
当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我身边就有几个这样的朋友，他们总是会在弄糟事情后做好被教授和助教放弃的准备，胡思乱想却不立刻求助，最终将事情越拖越糟糕，直到难以解决。
沉默了几秒后，诺兰猛地站起身来，嘴笑着变成了两个上翘着的尖尖，生怕我反悔似的上接话：“当然！我立刻就把它们发给您!谢谢您谢谢您太谢谢您了！”
因为兴奋而上扬的声线充斥的一向气氛沉稳的办公室。愉快的情绪弥漫在空气中，让我疲惫的周五傍晚多了丝趣味。
我看着眼前这个年，双手撑在自己办工桌的边缘，碧色的眼里明明刚刚还是一副怏怏的神态，现在却一瞬间变得明亮起来，翘起的嘴配合着流露着欢快。
他的笑容太具有感染力，看着他这幅的模样，我也情不自禁上扬起嘴。
“去享受你的周末吧。”我轻声对着眼前这个明媚的年简单道了个别就开始忙着处理邮件了。
余光看到诺兰虽然点了点头，却直勾勾盯着我的脸没有挪步。
不一会儿，他轻声说了句教授再，便慌忙离去了。
当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诺兰被困在了我的地下室。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墙，眼睛上蒙着一根粗丝带。
向下撇着的嘴控诉着他的不愉快。
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明明无法挣脱束缚，却还是时不时挣扎着。
与我家的地下室不同，梦中的地下室里很潮湿，还有股淡淡的霉味。
我站在不远处的黑暗中，打开手中的电筒，直直地照向他。
这束强光让他侧着头闪躲了几秒，随后安静下来，等待着我的下一步动作。
我控制着那束光从诺兰的脸上慢慢向下移动，经过他带着些脏污的连帽衫，经过他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最后停在他白色的球鞋上。
我在黑暗中盯着他。哪怕只有一束微光，他金色的发丝和无瑕的皮肤都积极地呼应着。
我一言不发，静静观察着他的反应。不出一会儿，他果然焦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