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一切都要完蛋了
第25章一切都要完蛋了
到了语言学校我才意识到索菲亚口中的音乐课其实是一次音乐认知调研，而主持这次调研的正是莱曼教授。
再次看我时他好像没有认出我来。我从来就不像雪恩一样耀眼，校园里能一眼认出我来的教授数量大概为零。
局促不安是我面对莱曼教授时最大的感受。他愈发明显的泪痣和深潭般的眸子总是让我无法移开目光。
教授好像总能看透我的不安，于是他给了我一个“帮助”他的机会，将我从莫名的无措中解救出来。
专注于工作的某一瞬间，我好像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并没有那么不堪。我脑海中的劳伦斯又一次重复起他当年的话语——
“你严谨又细致，不怕困难和麻烦，沉得住气，做事情很投入，很诚实，很聪明。”
我真希望真实的我如同他眼中的我这般有价值。他的话语总能让我感到温暖有力量。
我真希望他还在。
从语言学校遇莱曼教授那天开始，我就开始变得奇怪了。
我会在每天晚上回味他调研时弹钢琴的样子。
修有力的手指，宽大厚实的掌心，轮廓分明的关节。他的指尖一下一下时弱时强地抚摸琴键，引出细流一般温柔的声音。
那颗被泪痣点缀的面庞和装革履的身影也开始出现在我的日常幻想中。
这些幻想总会导致罪恶感。我常常心悸于自己对于教授的肖像，但又着实控制不住。
如果他是劳伦斯该多好，这样我就能跟他讲讲心里话了。
神奇的是，每当我回忆劳伦斯的时候，莱曼教授带给我的心悸感就能一瞬间烟消云散。
但其实......这些悸动感也不全是坏处。它好像是我生命中的一记兴奋剂，让我漫无目的的忙碌突然变得有趣起来。
尝到了生活的趣味的我忽然变得热衷于与人们修复和维持的情感链接。我的性子变得有些柔软，思维变得有些胡乱。我开始在闲下来的时光里给曾经在我生命中支持过我的人们写信和电子邮件。
【给我的老朋友艾米丽，我希望你的旅行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充满激情与美好。你上次给我发邮件的时候说你已经到了撒哈拉沙漠的边缘，我既羡慕你的勇敢又担心你的安危。我已经两年没有回复过你的邮件了，对不起，我一直在逃避，我总觉得劳伦斯不在的我们不算完整。说来有些幼稚，我会觉得他要是知道我们私底下背着他写信，肯定又免不了一通胡乱的撒娇，最后还会因为舍不得责怪你而把一切都怪罪在我头上。想想就让我挺生气的。抱歉，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幼稚和原地踏步。最近我终于找到了一些生活的动力，但是我总还是觉得，如果就这样快乐地往前走了，对劳伦斯来说算得上是一种抛弃吧你最亲爱的朋友，诺兰。】
【姨妈、姨父，许久未从你们那里听到什么有趣的近况了。自从我上大学后我们就没能再好好说说话。我希望你们的生活一切都安好。我并不是一个想要成年后就与家人断绝联系的人，我也很希望能够回到曾经住过的地方与你们聚一聚。不知道你们近况如何我很好。诺兰。】
【尊敬的雷德先生，我很想您。这封信如果能够成功到达您的手里，那真是上天送给我们的一个奇迹。我印象中的地址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您相信我，您在我心中留下的温暖直到今日依然令我幸福。大卫还好吗希望他健康开心。我现在成为了一名大学生，虽说没什么成就，但也会努力做好眼前的每一件事。谢谢雷德先生对我抱有过的期许和信任，我希望能够在未来的某一天收到您的回信。】
发出几封信后，我连续几天走上路上时都能感到自己的脚步变轻快了。
“说实话，”某天雪恩在堂啃着鸡翅问:“你是不是投资成功了”
“我什么投资”我一头雾水。
“你最近看上去很快乐。很奇怪。”
我翻了雪恩一个白眼。他的观察力太好了，我在他面前就像是个可怜的透明人。
不过我也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会变化这么大。
雪恩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它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被莫名快乐的我成日里顶在头上遛大街。
后来它竟成为了我头脑中的一个坎。我越想要弄清楚真相，真相就理我越远。
快乐是什么它是否存在谁又知道呢。
我的情绪像是条浑浊的河流。我看不清，也抓不定。它裹挟我的生活，顺着时间把我往生命的终点一路推去。
在这条每日都充斥着泥沙和污染物的河流中，我忽然看到了一根名叫快乐的浮木。
我想要抓住它，永远都拥有它。
哪怕我永远都爬不出这污浊的河流，哪怕我连它的细节都没办法看得真切，我都还是想要紧紧抓住它。
这种新奇的体验是我生活中的珍宝，我想要再次靠近它。
第一次的体验是莱曼教授给予的，我自然而然又十分无赖地想要在他的身上索取更多。
于是在一堂有些疲累的哲学课上，我在没有任何学术问题的情况下，毫无公德心地临时抢下了莱曼教授当天中午的答疑时间。
如果我的运气好到仅仅提前一小时就能抢到这个时间，那么命运女神这次一定是站在我这边的。
她一定也想要我抓住我的浮木!
下课后我匆忙从学校骑回家，拿上一堆神经学相关的作业，然后骑赶回学校去，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这股热烈的情绪让我自己都有些惊异，我平静的情绪小河还从没经历过这般惊涛骇浪。
当然，这股情绪也让我出了不少糗。我不仅在讲话的时候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用手指了一道我答得近乎完美的题目当问题，还讲了许多突然奇想的奇怪的话。
那天的一切都让我心跳加速。
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艾米丽的回信，她劝说我不要因为回忆而迷失现在的生活。
“劳伦斯也会希望你过上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她这么写道。
我并没有完全被她说服，反倒是反驳了回去，我告诉她我的人生早就在少年的时候融入了太深的感情，我未来的每一天都再也无法走出那段回忆。
关于我是否应该抛弃劳伦斯生活下去，她跟我来来回回十来封邮件也没有说服对方，最后我们也没有再联系了，算得上是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