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京帝王心

含京帝王心

含京，“郡主，先回府还是入宫？”程独毓的声音从萧惊瑞身侧传来。

“先去趟大理寺。”萧惊瑞扯了扯缰绳，“把李菀盈扔给那帮老古板，让他们先审着。”她顿了顿，眼角扫过街角暗哨的影子，“顺便让他们瞧瞧，谁的人敢在含京地界上盯梢。”

大理寺卿是个秃顶老头，见了萧惊瑞怀里那卷沾着沙粒的供词，字里行间全是关闰与靖王如何勾结、如何用毒蝎队暗杀、如何算计吞并月氏的细节，连李菀盈自己用“与子成说”害人的事都抖了个干净。

“这……这可是要掀翻半个朝堂啊。”老卿摸着供词上李菀盈按的指印，手抖如落叶。

“掀翻了才好。”萧惊瑞往椅上一坐，接过程独毓递来的茶，“总比被人埋在黑风口强。”她呷了口茶，忽然笑了，“对了，让你的人把供词抄三份，一份入档，一份送长公主府。”

程独毓在一旁添火：“再送一份去端王府，五殿下不是最爱替陛下‘分忧’么？”

老卿的脸瞬间成了紫茄子：“郡主！这要是捅到陛下跟前……”

“捅到跟前才好。”萧惊瑞放下茶盏，“难不成让靖王拿着兵符冲进宫里，再请老卿您写篇‘清君侧’的檄文？”

两日后的早朝，果然炸了锅。

靖王跪在金銮殿中央，依旧梗着脖子：“儿臣冤枉！这定是萧惊瑞与月氏人勾结，伪造供词陷害儿臣！”他眼角扫过站在殿角的萧惊瑞，眼底淬着毒。

老皇帝赵启坐在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他今年六十有三，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吓人。“珩儿，”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殿内瞬间安静，“月氏的使者昨夜递了国书，说你派去的人在黑风口杀了他们三位亲卫，还说……你许了关闰，只要他帮你拿到兵符，便分月氏三成国土。”

靖王猛地擡头：“父皇！那是污蔑！月氏人与萧惊瑞交好！”

“那李菀盈的供词呢？”程独毓不知何时出现在殿门旁，手里捧着个托盘，上面是那本被箭钉过的《百草秘录》残页，“还有这个，药谷传人素微能作证，这是关闰亲手交给靖王的，用来换禁军兵权的信物。”

殿内响起抽气声。谁都知道，禁军兵权是老皇帝攥在手里的最后一张牌。

老皇帝的手指停住了，目光扫过殿下的子女，长公主赵瑾站在最前，面无表情；五皇子赵琰正低头撚着朝珠；站在最末的六皇子赵瑜，才十三岁，穿着件半旧的湖蓝锦袍，袖口短了半截，紧张得手都在抖。

“小六，”老皇帝声音缓了些，“你觉得你三哥这事，是真的吗？”

满殿的目光都落在六皇子身上。这孩子是位贵人所生，自小养在城外行宫，据说体弱，一年到头难得入宫几回，被点名时，他脸瞬间涨得通红，捏着朝服下摆的手指泛白：“儿……儿臣不知。但前几日随母妃入宫问安，在御花园听见三哥的属官说……说‘黑风口的事办得干净，陛下那边定查不出’。”

靖王猛地转头，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胡说！”

“够了。”老皇帝一拍扶手，“赵珩，即日起废去靖王爵位，圈禁于府中，非诏不得出。”他没看靖王惨白的脸，转而望向萧惊瑞，“景曜郡主，你揭发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萧惊瑞福了福身：“臣女不敢要赏，只求陛下彻查关闰，此人不仅勾结藩王，还私藏药谷秘方，恐对陛下龙体不利。”

退朝时，六皇子赵瑜故意走得慢，等萧惊瑞路过时，忽然小声说：“郡主，那日在御花园，我还听见他们说……要在您回府的路上‘做干净’。”他说着，从袖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团，“这是我偷偷画的他们藏人的地方，您……您当心。”

歪歪扭扭的几笔，却标出了三条小巷的位置，正是萧惊瑞回府的必经之路。

“谢六殿下。”她难得放软了语气，“回头让程先生送些点心到你行宫去，就当谢礼。”

赵瑜的脸又红了，点点头，飞快地跑了。

程独毓望着他的背影，低声道：“这孩子不简单。”

“简单的人活不到现在。”萧惊瑞将纸团塞进袖中，“老皇帝让他开口，未必是信他，是想看看咱们敢不敢接这茬。”她擡头望向宫墙深处，檐角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你说，老皇帝到底想不想查靖王？”

“他想查的，从来不是靖王。”程独毓的声音压得更低，“是查谁有本事掀翻这摊子，又有本事把它拼回去。”

此时的澄心殿里，老皇帝正对着铜镜拔白头发。太监总管捧着刚送来的密报，上面写着萧惊瑞回府时，果然在小巷里截获了靖王的残余死士，领头的正是关闰的心腹。

“这丫头，倒比她祖父还狠。”老皇帝撚着那根白发，忽然笑了，“去，把小六叫来，朕教他下围棋。”

灯笼刚点亮，程独毓就拿着张字条进来：“素微在城外药庐发现了这个，是关闰的笔迹。”

字条上只有一行字：“四公主的病，与药谷有关。”

萧惊瑞捏着字条，指尖微凉。四公主赵珞，十年前先皇后崩世时犯了急病，才查出生有心疾，虽寿命恐难长久，平日里却与常人无异，活泼得很，只是这身子骨成了宫里心照不宣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