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真金耐火，真情耐难
第140章真金耐火，真情耐难
仔细瞧着燕梁秋神情，却又像是带着些愤懑，和同情，看不出什么敌意来。唐毓虽知这神情可以掩藏，但很难做到不露半丝痕迹。唐毓心笑自己愚笨，自己的目的，怕是任何人都想不到。想来燕梁秋不过是看出自己心有些高，却又还不够聪明智慧，一路上定要经过许多磨难，由此可能会牵连于昙罢了。于是稍稍放宽心，问道：“于姐姐虽还未与燕先生正式结为夫妻，但也差不离了。燕先生若要接走她，我自是不该反对。于姐姐的卖身契，出于钟府规制，便续签了三年，否则我定当毁掉。如今于姐姐要走，便把随身物品尽数拿出，以作赎身之用，多的就当安抚人心，想来不会有人反对。” 燕梁秋当即起身，一揖到底：“谢九小姐大恩。”起了后又问道：“不知何时我可接她出府？”
唐毓却冷哼一笑：“于姐姐贴身物什若是尽数拿了出来，你拿什么养活她？恐怕就连你自身也是贫困潦倒吧。在王府之中，偶尔有些姑子婆子小厮家中有事，需要题字上联的，便找一找你，由此才有几个钱。你那些个字画，没名气的人画的，谁愿意买？到街上摆摊算命，你会去么？做苦力活，你会做吗？王府养着你几顿饭，你自己饿不死，可于姐姐与庚儿，却是要饿出累出一身病了。”
燕梁秋自从进了钟府的门，便一直温和谦恭，这会儿却皱了眉头，若是那性情暴躁之人，遇到燕梁秋这样的情况，可能早摔桌子了。但燕梁秋却只微一皱眉，随后便放松开来，笑道：“此事不牢九小姐挂心。离儿既是九小姐义姐，自也是不能委屈了她，又怎肯让她挨饿受冻？燕某以前只想着自己过日子，如今有了妻儿，自是要好好谋算的。谢九小姐挂念。”
听见燕梁秋如此说，唐毓心下的火气一下便窜了上来。这些日子在钟府内练出来的好脾气一下都抛散开了。站起身，狠狠望了燕梁秋两眼，拿起桌上的棋盒，一股脑儿便往燕梁秋身上倒去。那棋盒中还有百多颗棋子，尽数朝燕梁秋身上滚落。燕梁秋浑身一颤，接着听到玉棋子落地碎裂弹跳之声。
燕梁秋脸上被打得生疼，头发也散了些，望着满地的棋子，却不怒反笑：“形容乐声歌声曼妙者，用玉圆珠润之语，这些形容倒见得多，如今却才真正听到一回。这音响，倒真是与众不同。”
唐毓心下更是窝火，那边于昙蓝银见了这边动静，皆吓了一跳，赶忙从水上游廊跑了过来。于昙先查看了一下燕梁秋是否受伤，见无大碍，这才回转头对着唐毓，眼眶中却是已经有了泪珠。提起裙摆，竟是直直跪了下去。唐毓吓了一跳，正欲去扶，于昙抬起头道:“小姐，我知小姐不喜梁秋，这其中究竟有何误会，小姐不肯言明，我便不问。只是若梁秋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小姐，小姐就冲我发火吧。”
燕梁秋抢过来扶于昙，于昙不肯起，燕梁秋便也跟着跪下，却只是面朝着于昙，笑道:“我们中间哪儿有误会，不过是九小姐担忧我不能好好照顾你，适才问我月钱一事，我照实说了，九小姐得知我的月钱还不如钟府一个丫鬟，便有些生气，其他的倒没什么。”
于昙瞧着燕梁秋眉眼间皆是肯切老实，便信了九分。望唐毓时，唐毓却望着别处，只脸上愤恨难消。于昙明白唐毓为何生气，便起了身道了歉，又赶紧拉着蓝银走了，唐毓这才稍稍和色些。
坐下来出了半会儿神，见燕梁秋还站着，看了看那边飞桥上的于昙等人，便让燕梁秋坐了下来。燕梁秋但笑不语，作揖后大方坐了。
唐毓道:“你适才的话可当真？”
“九小姐不会反悔吧？”
唐毓哼道:“我就算反悔又如何？不过试一试你罢了。”知道燕梁秋对于昙情深，但也知道这情绝深不过他心中的仇。如今若真接了于昙出府，那他势必要把自己的事先搁一搁，而究竟要搁多久，却是个未知数。如此，他却仍斩钉截铁。看来，是自己小看了他们二人情谊。
燕梁秋一听唐毓的话怔了怔，倒没想到唐毓刚说出的话就反悔了。而后却道:“昨日前日之事，细细想来，该都是九小姐所为，以后九小姐若还觉得烦闷，可尽管想了招数来往燕某身上试，燕某闲来无事，也可领教领教九小姐的聪明之处。”
唐毓却转话题道:“于姐姐不过一弃妇，一下人，还带着个拖油瓶，燕先生是人中龙凤，将来要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人，如何就喜欢上了她？”
“离儿人柔顺，细心，体贴。曾救我一命，又曾共同经历磨难，其中情谊，个中滋味，相信九小姐体会过了，便就明了了。”
唐毓抿唇不说话。想来周燚轩离了兴城也有七八十日了，来信说这两日就到兴城了，但终还没到。周燚轩与她，就是一对活宝，一对冤家，可却又觉得亲切至极。
唐毓胡思乱想了一番，火气降了大半，见二人竟如那发丝融缠般，如何分也分不开，便也只得认了，就怕逼得狠了，反而坏了事，有违自己初衷。
发火之时不觉如何，这会儿冷静下来了才想明白，自己感情是对着燕梁秋发的火。当初躲还来不及呢，如今却冲着他发火。
思及此放缓了语气，道:“燕先生比之从前脾气越发好了。适才小女子一时鲁莽，燕先生别放在心上。”
唐毓性情转变之快，令人有些捉摸不透，但燕梁秋仍旧神色不改，颔首道:“不敢。只是燕某斗胆，想请九小姐放了离儿出府。”
“这事儿你就不用想了，绝无可能。”
燕梁秋笑容僵了僵，才又道:“这盘棋，还接着下么？”
“下！为何不下？刚才我不过是因为输了棋，有些着恼罢了。”说着，那边于昙已带着人拿了新的棋子过来。就这一摆棋的功夫，燕梁秋与于昙已是眉来眼去许多暗示明示。
唐毓道:“燕先生，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有一日让我知道你负了她，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到时不管你是如何威风，有多大成就，我都是有办法治你的。”
燕梁秋心下一惊，若是别人说出这番话，燕梁秋会权当女儿家不知天高地厚，可从唐毓嘴里严肃的说出来，倒还真有几分意味。
旁边于昙也是一惊，心下明白这话多半说给她听，再让燕梁秋把回答说给她听。
燕梁秋站起身，挽过于昙的手，于昙已然羞红了脸，想挣扎开，燕梁秋一个眼神示意，于昙便点了点头。而后二人一起朝唐毓行了大礼，以夫妻之名正式拜见。
旁边的几个丫鬟见了这情形也明白燕梁秋是什么身份了，都笑嘻嘻议论起来。“感情今天燕先生来是为了求亲。”这话一出，大家都眼巴巴儿的望着唐毓。
唐毓让人把他们扶起来，只道:“等你们正式成了亲再来行礼吧。”
二人一听，知道唐毓已经同意，不由又是感谢一番。众人忙抢上来恭贺。蓝银在那边也看懂了意思，带着剩下的丫头也过来恭贺。
但唐毓明白，要想成亲，还有的时候等。于昙只是有了张假的身份证，户部官府并没有于昙这个人。若是成了亲，那边无法登记。只是普通百姓倒也罢了，但身为钟府的大丫鬟，此事若不办妥，难免被别人盯着嚼舌头。再者就是于昙的父母，二人均健在，好歹也该回去说一声。只是这要回去，然后再好好的出来，怕是难事。
前不久送了东西过去给二老，用的理由是偶然间受了于昙救助，特来感谢。二老全当于昙还在那破地方，拿了谢礼拜天拜地，却是未曾多问一句于昙近况。
被人强暴，说出去，真能要了命么？这么防着怕被人知晓？即使不说出去，怎的就该浸猪笼了？
唐毓心下哀叹一声，对眼前这对人的奇遇，反而有些感激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