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水落石出
第二十一章水落石出
蔺成楚从母亲宫殿出来,在门口碰到他的亲弟弟。
蔺成穆长得更像母亲,伶俐雪白的一张脸:“还未恭喜大哥喜获表妹王妃,往后前途肯定更多助益。”
蔺成楚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我娶了,马上就轮到你。”
蔺成穆很不好意思:“我哪里能跟大哥比。父皇说,想把中军都督同知府的嫡女给我,这不就是在敲打我,我武学不佳,以后娶一位将门千金,自己夫人都压不住。”
做大哥的太优秀了,当弟弟的难免要多想。
蔺成楚意思意思笑了一下:“中军府如今炙手可热,比兵部还得脸,父皇是对你期许深重,才给你这么一桩婚事。再说,虽然夏氏是将门女,但娘看过了,小姐本身性格十分和顺,你会喜欢的。”
蔺成穆仿佛真的满意了:“只要父皇母妃和大哥觉得好,我就没有意见。”
和弟弟作别后,蔺成楚出了宫,车行到官道上,突然一停,车夫回个头来报:“殿下,是冯义春。”
蔺成楚叫停了车辆,对方也察觉了他,上来行礼:“臣乌台寺副都御史冯义春,给襄王殿下请安。”
蔺成楚整了整衣襟,下了车来:“冯大人快请起,大人这是去做什么了?”
冯义春穿一件日常的犀牛皮甲,护膝皮靴,身后仆从怀抱两只高大锦盒,手里还有一只篾娄,两条青鱼在里面相互拍尾翻腾,应当还没死尽。
“老臣刚刚做了爷爷,小女正在月子里,月婆说需要以青鱼煮番木瓜汤,调养身子,补气下奶,臣走遍了东西市,这才得了两条,说是今年冬天太长,鱼不好养。”冯义春满脸为人祖父的高兴。
蔺成楚应和着:“恭喜大人喜添麟孙,大人体贴儿女,叫人动容,这种小事您差个下人去就是,何必劳动自己?那市集里头地方不干净,大人的鞋子都弄脏了。”
冯义春低头看,果然鞋子边缘沾了些结块的黏土与粉末,他蹬了蹬脚:“你看看我,仪容不整,冒犯殿下了。”
“哪里,大人事必躬亲、体察民情,难怪父皇如此倚重。有大人这样正直清廉的人在朝廷里,朝政必然气象一新。”蔺成楚语气很真诚:“改日,小王一定向父皇建议,尽快让冯大人补上正史一职。”
冯义春连忙摆手:“老臣忝居高位,做事不免有疏漏的地方,已经让陛下和殿下包容不少,实在不敢再求功名。”
这个动作,让蔺成楚看清了他拇指上那枚色泽沉静、油润泛光的沉香木扳指,混合着浓郁的树脂香味,与他周身那股皮革气反而有点格格不入:“冯大人自谦。无论朝政家事,我还要多向冯大人学习讨教。”
冯义春又道:“过几日,家中小子要满月了。老臣打算办个茶会,就不摆酒浪费了,厚着脸皮向殿下讨一个恩典,不知殿下肯否赏脸来喝一杯茶?”
蔺成楚两眼珠子碌碌一转,豪情一挥手:“那小王就等候大人的请帖了。”
中间插进来这一曲,蔺成楚只道回去午饭晚了,要让沈清让等,到家却见一众仆役候在寝殿外如临大敌。
李宵见了他回来总算松一口气:“还没起。我就叫了两次,发脾气了,谁也不让进去。”
蔺成楚忍着笑意,把人都打发了,自己进去。
窗户都下着帘子,一屋子幽幽的冷暗气,床帏打起来半边,从那堆叠起来的膏荷品月色锦被里勉强撑起来一个人,素面朝天,体力不支,却有群玉山颓、青莲堕地的风姿。
“我来。”蔺成楚一个健步上去,将人抱下床:“没有发冷寒颤不舒服吧?”
沈清让睨他一眼,半怒半怨,明知道他就是故意的,气急到嘴边又说不出话来了。
蔺成楚见他吃瘪的样子最喜爱,又不能笑到面上来,赶紧先软语示弱:“都怪我,都怪我,好吧?”
为了算他谋划离开王府投奔荀紫房的那笔账,昨夜就闹得晚了点,其实蔺成楚觉得不能怪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抓到沈先生的小辫子,还是对方自己送上来的,没道理不受用的。
沈清让起头也觉得愧欠,做了准备少不得吃点苦头,却还是低估了对方的能耐。
以往是只要喊名字,那个人会过来安抚性地吻他、拥抱他,这次就算是求饶都没用了,在无数次哭求“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再不敢了”无果后,他在逐渐昏沉的视线里,感受到来自对面沉痛的目光。
疏忽心动,或许蔺成楚和他一样,也害怕失去彼此。
他终于还是没忍心把人推开,在彻底昏迷之前,最后一次勾住了对方的头颈......
其实在这件事上,沈清让也不是一味被动。他听说习武之人难免精力旺盛些,在这个方面自然也就贪多,但青春少年时还经得起耗,一旦岁数上去了,身体哪里吃得消?
后来他也强忍着羞耻劝过,殿下要多保养身体,要为长远计。当天晚上就是苦苦煎熬过来的,所有劝说全部变成了对方变本加厉的折腾,还要被质问到底是哪里不满意。
至此,沈清让也怕开口提这件事。
蔺成楚把他抱到椅子上,洗脸漱口,为他梳头发,先把睡毛躁的头发用冰桂油梳顺,然后一缕一缕把头发挈至头顶,用冠子扎紧了,定住。前面的刘海和两侧的额发,取另外一只梳子,沾了榆木刨花泡得黏黏腻腻的水,将碎发一丝丝全梳得服服帖帖。刨花水里头放了侧柏叶和茶籽,梳出来的头发一股混合着树脂与坚果的香气,闻起来提神舒缓。
外头李逍得了令,领着侍女缓缓进来,服侍更衣。蔺成楚转身洗了把脸擦个手,沈清让正好出来,穿一件浅杏黄色纱绣藤萝花的常服,轻巧凉爽,颜色样式也雅致。
“这件衣服做得好。”蔺成楚赏了李逍:“我怎么不记得有一匹这样的料子?”
李逍笑道:“昨日贵妃娘娘裁好了衣裳直接送来的,也难为娘娘,尺寸也这么合身。这段时日,三天倒有两天往府里送东西,料子玉器、首饰玩物、摆件文房......什么都有。殿下忙,我就忘了提,一会儿拿单子过来给您过目。”
沈清让不知道衣服是贵妃送的,他平时也不在意衣服用具的,一下子有点局促:“那我换下来还给娘娘吧。”
蔺成楚笑盈盈看他:“穿着挺好看,换什么?我知道这件事,娘要给就给了,她好东西多,你不要放在库房里也是发霉,就当给你娶亲备的彩礼,如今没家里人给你打点,正好。”
哪有人娶亲把彩礼穿在自己身上的?沈清让回嘴:“那这衣服就应该殿下穿才是。我娶了殿下,彩礼也该给殿下。”
蔺成楚过来与穿衣洋镜里的人对望,又用手背轻轻刮一下他的脸:“我的意思是,往后,我的娘,就是你的娘,疼你是一样的。”
沈清让给他刮这一下,前头所有火气就磨灭了。
李逍悄悄带着人下去,不打扰爱人温存。
蔺成楚把人调转过来,两个人先接了个吻,才到外间去,蔺成楚见到桌子上一只青鱼白菜豆腐炖锅,就笑了。沈清让爱吃鱼,王府厨房里随时都备着新鲜的活鱼,连带着蔺成楚也吃出些门道了。
“怎么了?”沈清让夹了一块鱼腩在他碗里,那鱼确实新鲜,鱼腩油润白腻:“这鱼不好么?”
蔺成楚摇摇头,把在官道上和冯义春撞上的事情说了:“冯义春装模作样的,学着些文士的风尚调调,还办茶会,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
沈清让踌度道:“我觉得,冯义春这个时候出来,恐怕是已经知道殿下在查文物倒卖的案子了。”
“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