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寒衣
蓝阳拜师后就留在了谢府，言郗感觉像是忽然失去了点什么，平日里，叽叽喳喳跟着她的皮小子不见了后，言郗还有点适应不了。
要想以前她可是能自己一个人在语言不通的西域也能玩的很开心的，这几日只是一个人逛西市，看着他人不是成群结队，也有丫鬟小厮跟着。
她一向不喜欢人跟着，就连连翘和白芨二人跟随她后，也没有让她们贴身侍候过，现在这种景象，她感觉她已经快要受不了一个人了。
“连翘？”
不知从哪里闪出来的连翘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言郗身旁，“主子，您找我？”
“今日是什么节日吗？这还未到东市，人就已经这么多了，西市岂不是更多。”
“回主子，过几日就要到寒衣节了，这些人应该是在准备祭祀的东西。胡人应该没有寒衣这个说法吧，要不我们去西市吧。”
“寒衣节啊，我都忘了，南边好像不怎么过寒衣节，清明祭祀的人会多一些。还是去东市吧，我也想去买一些。”
言郗想到了十七娘，今年在常安，离谯县也不远，给她和她祖母都准备一些吧。
来到一家卖祭祀用品的店，连翘看着言郗拿的都是一些寻常祭拜用的香烛和冥币，问道：“主子您不给去世的亲人烧衣吗？”
言郗疑惑的看着她，“烧衣？对哦，寒衣，寒衣，定是要授衣和烧衣的，这里有卖的吗？”
“主子，您的亲人去世时，年岁如何，这里就有卖的。”
连翘看着言郗回想了一下，心想应该不是很亲近的人吧，夫人都忘了年岁几何了。
“一共两人，都是女性，一位是老者，活着应该要到花甲了，一位是少女，今年二十有三。”
连翘愣住了，她有点羞愧，还以为夫人是忘了，结果是在算活着的年纪。“夫人，我……我……”
言郗纳闷的看着她，“怎么吞吞吐吐的？想问什么？”
“这两位夫人都去世很久了吗？”
“去世很久了，老人有十六年了，女子去世的时候，比阳儿还小，如今也有十三年了。一晃都十三年了啊。”
连翘算了一下，那女子去世的时候，岂不是才十岁，居然，这么小吗。
言郗走到陈列衣物的地方，拿着几件衣物对比起来，看见连翘还愣在原地，叫她道：“连翘，这两件哪件比较好？”
走出明器店后，连翘看言郗未说话，以为也跟她一样，还沉浸在幼学就已经去世的小女娘身上，找着话同言郗说。
“前些年其实寒衣节也没什么人祭祀和祭奠亲人的，大多数也是在清明。不知怎么的，这几年清明、中元和寒衣，祭祀的人越来越多了。”
言郗看着一旁的落叶，淡淡的说道：“想来或许是近几年，天下大乱的缘由吧。平明百姓需要寄托。这附近可有什么寺庙之类的？”
“有的，靖善坊有座前朝就修建的寺庙，名叫遵善寺，香火还不错，据说有龟兹的高僧不远万里前来呢。”
“是吗？那我们明日就去吧。当日的人肯定不少，错峰出行吧。”
遵善寺的香火确实不错，和言郗有一样想法的人也不少，幸好连翘昨日回府后将要去遵善寺的消息，告诉了做事稳妥的白芨。
言郗到达遵善寺才知，白芨派人早早的来寺中寻了一处人少的偏殿，可以供她安静的祭奠亲人。
在正殿上香后，连翘来到了偏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祭奠用品一一摆好后，退到了一旁。
言郗给十七娘祖母祭奠过后，坐在了垫子上，从怀中拿出来一张写着某个人生辰八字的纸，又从一旁的提篮中取了支笔，回忆着十七娘幼时的模样。
她虽不是专业的测写师，但是考古课程上也学过怎么以小化大。
言郗伏在一旁连翘端来的小几上，用简笔画，画出了十七娘二十来岁的模样。
说来也奇怪，十岁的言郗和十岁的十七娘，除了眼睛外，其余地方长得并不是很像，占据这具身体后，长大后的样子，却跟后世言郗的长相几乎无二致。
想了想，言郗又画了一个自己在十七娘身旁。看着纸上的两人，言郗这才扯开嘴角，轻轻的笑了起来。
“十七娘，我给你选了几件鲜亮颜色的衣服，可衬你了，你应该会喜欢的吧？你看，这个是你，这个是我，也不知道你画的像不像。”
将画着两人画像的纸，也一并投入火盆后，言郗站了起来，“连翘，走吧，出去逛逛。”
连翘走出殿门时看了一眼还未燃尽的宣纸，惊讶的发现上面写的居然是言郗的生辰八字，还有两个年轻女子的画像。
虽然笔画简单，但是从神韵上依稀能看出，一人是他们夫人，另一人眼睛和夫人相似，整体要更柔和，仿佛还带着一丝忧郁。
连翘肯定，从未见过此人。
陪着言郗逛到遵善寺后山的佛塔林中时，连翘发现塔林深处有两个人，其中一人会武，她立马将言郗护在身后，对着前方喝到：“谁在哪里，出来！”
塔林深处走出一个西域人模样的武僧，用不是很流利的中原话说：“此处是摩迦大师修行之处，还请两位施主速速离去。”
“打搅大师了，我们这就离去。”言郗双手合十，对着武僧还礼后，转身往外走。
忽然听见了塔林深处传来一句吐火罗语，武僧听闻后，叫住了言郗。
“施主，摩迦大师想请您进内。”
言郗跟着武僧走进塔林深处的大佛塔内，看见一位年轻的西域僧人坐在佛像前，正在诵经。
言郗在一旁的垫子上跪坐，听着摩迦的诵经声。他应该是用的梵文，至于诵的什么经，言郗没有听出来，她梵文也只学过简单的几句。
摩迦将一卷经文念完后，引着言郗来到了偏殿，“施主的疑虑可有消除一二？”
言郗心想这僧人的中原话居然这样好，却很诧异，他像是真的一眼就看出了什么似的。言郗久久没有回答摩迦的问题，她还是决定问一问。
“大师指的是哪方面？”
摩迦转动腕上的佛珠，淡淡的说道：“如来说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施主大可不必困于有无，中原也说：既来之，则安之。”
言郗又一次呆住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大师说的是，两者皆是我所见，皆是世界。至于疑虑，并未消除，但是我感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