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纠偏不讳(7) - 踏雪乌啼观海啸 - 云川漫步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第二节纠偏不讳(7)

第二节纠偏不讳(7)

此时此刻,当祝魁晔面对柏雪风“你银行卡里还剩多少钱”的质询时,他缓缓地、忍着剧烈的疼痛从柏雪风膝上滑到地上,直直跪好,才敢开口:“柏老师,我错了,我不该骗您,卡里的钱,我买了钢笔。”

尽管柏雪风已经预料到,可听到祝魁晔亲口承认,他仍是气到高高扬起手中的镇纸,祝魁晔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到他的脸颊,而是——哐当!

镇纸被掷到桌面,柏雪风猛然站起来,指着他怒斥:“好!好啊!祝魁晔你真是我的好学生!”

祝魁晔睁开眼睛,脸色惨白到毫无血色,便听到柏雪风怒极的一句:“你老实回答我,这支笔多少钱?”

他非常清楚,照实说绝对是火上浇油,会狠狠地激怒柏雪风,但是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他不敢再对柏雪风有一丝一毫的欺骗。

祝魁晔深吸一口气,答道:“一千零十元。”

祝魁晔说罢,快速地咬住嘴唇,肩膀猛地一哆嗦,因为余光中,他瞥见柏雪风的手动了一下——那是柏雪风准备动手抽他却硬生生压下来的意思。

祝魁晔的心,快速地下沉。

完了,一切都完了。

祝魁晔非常确信,在柏雪风听到钢笔价格的那一刹那,他在他心中的形象毁得彻底,他该认为他是一个奢靡无度、铺张浪费的坏孩子,贪图挥霍无度的享乐,一心攀比最终腐化堕落。

祝魁晔绝望地跪在地上,他像等待死刑的铡刀一般等待着柏雪风把那些难听的判词甩到他脸上,等待着柏雪风批判他的品德与灵魂,等待着柏雪风失望地将他打上“坏孩子”的标签。

然而柏雪风听罢,只是压下要动手的想法,狠狠皱起眉毛,在屋内踱了两步,而后大步走到他面前,怒道:“一千元?祝魁晔你买一支笔用了一千元?!”

那一刻,听到盛怒之下的柏雪风仍然斟酌着措辞,克制地训他,祝魁晔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对他生气、失望到这幅田地,他的老师仍然舍不得捡难听的词汇骂他,他真的感动了。

祝魁晔非常清楚,柏雪风是个完全不在乎物质的人。

可是,他在乎。

他相信更贵的价格代表更重的心意,他想说,“只有这么贵的一支笔,才配得上您”,可是他不敢,若是这时候还继续顶嘴,他非得被打包扔出去不可。

因此,祝魁晔只是沉默地跪着。

然而此时此刻,沉默显然也换不回宽恕,柏雪风怒斥:“你赚黑钱就为了买这支笔对吧?”

“我还在奇怪,家里不缺你吃、不缺你穿,学费餐费给你交着,教辅书籍给你买着,你怎么还会铤而走险去赚这种黑钱?!”

“行,我现在明白了,祝魁晔你真是好样的!”

听到这里,一直跪在地上的祝魁晔,敏锐觉察到一丝不对劲,他猛然擡起头,只见柏雪风面若寒霜,两只手分别捏住钢笔的两端——在祝魁晔后来的人生中,解决过无数次千钧一发的危机,可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令他印象深刻。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祝魁晔曾经有无数次被置于“死地”,却都凭借冷静的头脑,绝地反杀。

在那一天,在他看到柏雪风要将那支凝结了他全部心血的钢笔掰断的刹那,在他的心率飙升到浑身寒透的刹那,在巨大的压力之下,祝魁晔突然站起来,扑过去抱住柏雪风的胳膊:“柏老师,不要——!!”

“松开!谁允许你起来的?!你给我跪回去!”

“柏老师!”

素来听话的祝魁晔,第一次违抗柏雪风的命令,他双手死死抓住柏雪风的手腕不肯松,在拉扯中跪下。

在那电光石火的刹那,祝魁晔脑子里蹦出一个强烈的念头——他必须说点儿什么!

对——他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住那个念头——哭着求老师是没用的,他必须要说服柏雪风,他必须给出足够的理由,否则……

否则后果——他无法承受。

可是如何说服柏雪风呢?要说点什么?说点什么!赶紧说啊!

那一年,十五岁的“小叶子”远没有后来成为声名显赫的“祝总”时的游刃有余,祝魁晔急切地、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道:“柏老师!这支笔暂且押给您保管。我向您保证!我考上大学之后,我一定认真学习,我发誓——第一学年拿到奖学金,用奖学金的钱向您来赎。如果我没能做到,再请您、请您当着我的面亲手折断它,可以吗?”

柏雪风没说话,只是冷冷地扫他一眼,那个眼神,像是思考,又像是警告。出于近乎本能的直觉,祝魁晔从那个冰冷的眼神中感受到,柏雪风犹豫了。

下一秒,祝魁晔握住柏雪风的手,被狠狠甩开,祝魁晔却像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支配着,他忘却恐惧,忘却疼痛,他沉浸到“说服”的世界里,就好像书房的一切都被黑洞吞噬,他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眼里、心里唯有柏雪风和那支笔,他定住心神,再次开口,声音稳了很多:“柏老师!柏老师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错了,我认打认罚,您要罚小叶,小叶绝不敢说一个‘不’字。您可以嫌我的钱脏,您甚至、您甚至可以嫌我脏。”

祝魁晔咬牙说道:“小叶犯下原则性的大错,不敢脏了柏老师的清誉,更不敢奢求您的原谅。您、您就算要打断我这双腿,也是我该受的!但是这支笔,它是无辜的!您教给我,做人不能铺张浪费,所以我请您——不,是我求您,替我保管这支笔,直到我有资格向您赎回它。”

祝魁晔连喘息都不敢,一连串话一口气地说完。

整整一早上,被柏雪风训斥的时候,被柏雪风用镇纸抽的时候,被柏雪风威胁要赶出门去的时候,没有哪一刻,让他像现在这样恐惧。

因为祝魁晔非常清楚,这一句,不是威胁。

柏雪风不会真的打断他的腿,也不会真的赶他走,但柏雪风是真的有可能折断这支笔。

他害怕极了。

那是他送给他敬爱的老师的第一份礼物啊!

那不仅是一支笔,更是他日日夜夜的期盼与动力,是他无数次偷偷走过专柜橱窗时、悄悄检查他的笔有没有被别人买走时澎湃的小心情,是一个又一个深夜,在他写完当天高三作业以后,开始大学微积分作业时的汗水。

那不是一支笔,那是他的一整颗心。

书房骤然安静下来,在祝魁晔那一场段话说完之后,谁也没有开口,书房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祝魁晔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他将自己一颗真心小心翼翼地捧到柏雪风面前,他不敢想象那颗心被狠狠甩向地面,是什么滋味。

可是,他要说的已经说完,现在剩下的,唯有等待宣判。

焦灼在空气中不断发酵,半晌之后,柏雪风重新开口,他的声音很冷、很慢:“这支笔不是无辜的。”

“若是你第一年赢得奖学金时,赠我的笔,我会欣然收下,并且珍视之为宝贵心意。但是现在,用赃款买来的东西,叫‘赃物’,不是‘心意’。”

“祝魁晔,你给我记住,错误就是错误,不会因为你情有可原而改变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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