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占卜
第71章占卜
楚翘眯着一双桃花眼，依旧笑得轻轻巧巧，眸中神色坚定，毫无悔意。“将军兵权在手，楚相尽得民心，于国于民我们心无愧意，为何还要苦苦地等待皇帝打消疑虑？皇帝是天子，他的疑心一世都不会消除，若有一天当真……届时我们再筹谋此事，可就为时已晚了，不如眼下趁此机会筹谋起来。”
楚宴之垂眸不语，重重地叹了口气，翘儿还是将这话说出了口。
祁镇的鹰眸定定地瞧着翘儿，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一般，“翘儿，你当真是此意？”
楚翘也大胆地接住他的眼神，面上镇定从容，心里全打起了退堂鼓，祁镇会不会觉得她太过狠毒，野心太过？
祁镇却蓦然大笑，笑声回荡在厅堂，楚翘不明所以，呆呆地望向祁镇。
祁镇道：“知我者，翘儿也。”
楚翘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算真正落了地。
她接着说道：“此事有两个打算，一好一坏，就先说这个好的。”
祁镇含笑点了点头，祁铀一脸茫然，楚宴之面无表情。
楚翘把玩着袖口绣的珠花，声音清朗婉转，“凉王阿释延楞无才无德，徒有反心，我们可将阿释娜扶持上位，祁铀将军随她去凉州，如此一来，凉州隐患便可平息。”
“而同时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楚翘看了祁镇一眼，仿佛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祁镇却神情自若地接过话茬，“凉漠此番若是真的能够结盟，以皇帝的疑心病定然不会放过阿释娜，将军府若不交出阿释娜，必得祸及全府。”
楚翘见他面无悔意，语气坚毅，于是接着说道：“如果真有将军所说的那么一天，我们便悔之晚矣。提前放走阿释娜和祁铀，一来凉州安宁，二来煦宁太平，三来，日后皇帝若真的再起疑心，我们好歹有一线退路。”
楚宴之一动不动地看向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仿佛被定住了，说不出话来。
楚翘察觉到他的目光，站起身来走到父亲身边，双膝及地，重重地跪下了来。
楚翘知道父亲受师父遗命，半生为国，自己今天说出这种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父亲怪罪自己，自己也没有办法。
祁镇见楚翘跪下，自己也结结实实地跪在楚翘身侧。
旁边的祁铀仍被楚翘和祁镇的一番狂悖之词惊得云里雾里，没回过神来，看见兄长和嫂嫂先后跪倒，于是也跟着跪下了。
楚翘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前额抵住地面，“女儿不孝，一心只想保全将军府，违背了父亲安民济世的使命，但女儿万不能看着祁家一步步被卷入这个漩涡，只能想尽办法让祁家脱身，若有忤逆之处，望父亲切莫怪罪，成全了女儿罢。”
三人长跪不起，楚宴之却没有急着扶起这个自己一向最心疼的女儿。
“翘儿”，楚宴之的声音飘飘渺渺，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爹爹这半生，身处万人之上，无人之巅，连皇帝都敬我惧我，众人的眼光看我的目光和看庙里佛像的目光，没有丝毫区别。唯有每次看着你对爹爹笑，爹爹才觉得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不过是个血肉之躯罢了。”
楚宴之自嘲地笑笑，“我能占卜，能测天象，只不过要耗费极大精力。翘儿出生时，天降异象，我喜不自胜，连夜占卜，竟然没有算出她的命数，命盘一片模糊诡异。”
“我以为是卦象出了问题，于是又算自己的，我竟在那天晚上头一次预见了自己的死因。”
楚翘跪在地上，泪水打湿了地面。
楚宴之陷入回忆，声音有些恍惚，“我当晚预见了，这孩子会克死我，我一向不畏生死，却也慌了神。”
“我修逍遥道入世，从不惧生死，也没有什么菩萨心肠，不过是受师父遗命才留在世间，可那一刻我是真的怕了，万一翘儿知道自己会克死我，她要怎么过好这一生？”
“纵然我知道天命之说不可尽信，但我还是被束缚了手脚，不敢有所作为。”
“后来我结识了祁镇将军，将军对翘儿有心，我便想着将翘儿托付与将军，就算我死了，有祁镇将军照顾翘儿，我也可以坦然合眼了。”
楚宴之声音里含了丝笑，看向祁镇。
祁镇不语，只像楚翘一般，磕头长跪。
楚翘长跪不起，身前的衣摆已被泪水打湿，她万万没想到，她本以为前世父亲因她而支持端王，最后反被端王算计时，一定走得很冤屈，谁知父亲竟是早已算出了卦象，坦然受死。
楚翘听着父亲含笑的声音，痛彻心肺，她知道父亲不怨自己，但没想到父亲竟是如此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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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宴之接着说道：“我一直以为天象之说不可破解，然去年却发现，我命中死结竟悄然解开，翘儿的命盘也一片明朗，似有金光赫溢，威神显耀之相，故心头茅塞顿开。”
楚翘心里明白，若自己还是前世的楚翘，父亲的占卜怕是还一如从前，晦暗难测，最终走向死路。
而楚翘今生慎重选择，全力保住家人，逆了天象一说，故而父亲的占卜结果才会截然不同。
“天象之说并非不可破解，天下万物都在流通变动，所以我也不必一味执着于煦宁的百年兴衰，煦宁若有兴衰，也不过是天下之大势所趋也，你们若当真被逼上绝路，尽管放手一搏，我不会阻拦你们。毕竟我不是真圣人，不过是有血有肉的常人，也有爱恶憎怨，也有七情六欲，自然会选择帮助自己的家人。”
楚翘泣不成声。
祁镇跪地不起。
楚宴之扶起了泪流满面的楚翘，用袖中手帕为她拭去泪水，“都快到嫁人的年纪了，可不许随便哭了。”
接着楚宴之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对祁镇说道：“祁镇，你也起来，将祁铀也扶起来，我的宝贝翘儿日后就托付给你了。今日暂且当作是家人团聚，无官职大小之分，不必再跪了。”
祁镇应声称是，徒手将祁铀拎了起来。
祁铀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听懂了楚宴之的相助之意，知道大家如此筹谋，都是因为他和阿释娜，眼底不禁微微酸涩。
楚宴之依旧温柔地笑着，“祁镇，祁铀，你们二人今晚来我府上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