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劳工
第126章劳工
端王跟随最底层做苦力的劳工们一同前往采矿场，一辆一辆小小的驴车里挤满了做苦力的劳工们，其间恶臭难闻，苍蝇蚊虫之类更是不值一提。其中几人一时之间难以适应，生了重病，被从驴车里拖了出去扔在了路边，对于采矿场来说，没有工作能力的人就是废物，废物就该死。北境气候苦寒，外面天寒地冻，生了重病的人衣衫破烂，没有了行动能力，于是就被扔在路边等死。
端王纵然是见惯了皇宫内的杀伐阴谋，残暴无情，却也不曾适应这般环境，他虽说从小就在宫里自生自灭，勾心斗角，但皇宫内好歹披着大家都锦衣玉食，高官贵禄的遮羞布，这等底层人民的痛苦和苦难，端王也是头一回这样设身处地地感受。
端王心中并不绝望，反而在一众哭喊声中，就属他和少数习惯了矿山环境的劳工最为冷静，不过端王的冷静不仅仅是因为端王心智强大，还是因为他知道安排好的人很快就会到了……
驴车上过半都是有罪的王公大臣，或是附近部落被抓来的壮丁，北境附近的族群里，年轻男子尽数从军，而年岁大一些的也被强行征招至采矿场做工，拿着绵薄的工钱养活一家。端王看在眼里，顿时了悟了那句，“幸，百姓苦；亡，百姓苦。”从前在皇宫大院内，总以为自己吃得苦已经是够多了，但近来几月的颠沛流离和奔波劳苦，才算让端王真正尝到了究竟何为人生疾苦。
那些有罪的王公大臣们平日里一贯养尊处优，个个矜贵得很，身娇肉贵，又岂能受得了这份苦？将人送到矿场的这一路上颠沛流离，山路难行，气候恶劣，待驴车到了矿场，原本近千数的苦力已是死伤过半，死得基本都是些王公贵族之类，反而是那些底层的百姓还顽强地活着。
负责押运苦力的官兵却并不在意，从永乐城中被送来北境的人，本就已没了活路，反正来了矿场，这帮素日里的大人物也干不了什么重活，死便死了罢。
行路几天后，驴车拉着的车厢里已没有剩下多少人了，车内地方附近倒是十分宽敞，因为死伤的人都被扔在了半路，被人遗弃。
这天夜里，一名和端王同车的老者路上与端王谈天。
“后生啊，你这么年轻，怎么竟也来了北境这种苦地方？莫不也是来赚钱的？”老者浑身泥泞，精气神儿却十分坚强。
端王已是几日没有喝水，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回答道：“家父让我来的。”
老者不禁叹道：“你这么年轻，应当去跟着祁镇将军打仗赚前程啊，怎么能来做这种苦力？”
端王对祁镇恨之入骨，祁镇夺走了楚相的注意，夺走了楚翘，端王却无法开口，只能摊手苦笑。
老者丝毫没有惹怒了端王的自觉，他粗糙的大掌拍了拍端王的肩膀，朗声道：“好后生，在这种地方莫要久留了，赚够了钱，有了点出息，就回家娶媳妇，生个胖娃娃，多好啊！”
端王咀嚼着这话，抬头看向无垠的夜空，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楚婉。
端王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老人家，就听您的，待我有了大出息，我就回去娶媳妇。”
老者却摆了摆手，“人活一世，有几个能成什么大出息？好后生啊，你可千万莫被名与利蒙了眼。”老者明亮而温暖的目光注视着端王白净端正的脸庞。
端王不知怎么，竟有些想哭。说来惭愧，他自小就没有长辈疼爱，从未有人如此推心置腹地同他话一话家常。毕竟吧，说他是王爷，可偏偏谁都瞧不起他，说他是个平民，可偏偏挨着个王爷的名号。高官贵人不屑于理他，奴才宫女又不敢同他说话。
端王用亲身经历得出的结论就是：只要有足够大的权利，只要他等攀上那至高之位，谁都要敬他，怕他，爱他，保护他，包括楚相。
端王想了想，其实若是有人肯好好善待自己，自己约莫也不会生出这些虎狼之心，一心争名夺利，为了权力什么都可以牺牲。他其实也厌恶这样的自己。可从来没有人好好劝告他，“好后生，千万莫被那名与利迷了眼。”
哪怕有一个人如此推心置腹地好言相劝，端王也断然不会这般决绝。
迟了啊，终究是太迟了，他生命中如今只剩下了楚婉一个有意义的人，其他人对于端王来说，命如草芥。他不敢爱任何人，就连楚婉也只敢偷偷放在心上，同样，也没有人爱他。如今说后悔已是太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看向老者，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老人家，我若有了大造化，定回头请你喝上一杯我的喜酒，您看如何？”
老者笑了，声音洪亮而清晰，“好后生啊好后生，那我便等着你的喜酒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没几年好活的了，你可千万要尽快哟！”
天已蒙蒙亮了，矿山在雾中露出了真面目，驴车依次停下，官兵们用鞭子抽着骂着，这些底层的劳工们连畜生都不如。
端王临下车前问那老者：“老人家，请问您的名字？我日后若是请你吃酒，也好与您相认呀。”
老者连连摆手，“不过是几句家常话罢了，后生你若是有了造化，好好过日子便是，不必来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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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一向表面温顺和善，此番却像变了个人一样，他执意拦住老者，非要老者说出名字才肯罢休。
老者看着端王固执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后生好生奇怪，怎么偏偏对老头子我感兴趣了。”
端王再拱手，老者只得将名字告之端王，“老朽名唤曲忠，早些年跟随祁镇将军之父祁连将军打仗，本想赚些银子，然后再回来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谁知敌人才杀了没几个，就被砍断了半截手掌，从此再也不能上阵杀敌，便只能在这矿场做工，蹉跎此生了，唉，后生，好自为之。”
端王迟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