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竹篮
第99章竹篮
谢太傅气得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整个人脸涨得通红，手指不住得痉挛，仿佛经受了极大的惊吓，一双布满皱纹的大手颤抖着指向楚宴之，口中嗫嚅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楚宴之又出言道：“谢太傅三代帝师，功德无量，想来是人老昏聩，被权势富贵和家中的无知小辈迷了眼、蒙了心，陛下仁慈善良，想来也不会拿太傅如何，太傅不必担心，您会活得很好，长命百岁，但这些小辈，陛下就趁着今朝，一并惩罚了吧。”
楚宴之告了这么多人，这么多条罪责，却独独没有说谢太傅一条不是。
并不是楚宴之心慈手软，而是谢太傅三朝老臣，三代帝师，活着能彰显陛下仁德，若是杀了或者罢黜了，必会引起这些读死书的书呆子们一片不满，于朝廷无益。
而且，让这老贼看着自己全心全意栽培的晚辈和谢家在后宫的势力一朝倾颓，如大厦将倾，少顷之间，分崩离析，只剩自己一人，站在废墟之间，看漫天飞扬的尘土，安然无恙，但一无所有。
谢太傅老之将至，但他终其一生的努力成果，都被一个年纪小了他不知多少轮的楚宴之，和一个他从来没放在眼里过的弱女子南宫如意，全权抹杀，最后两手空空。
这才叫一个杀人诛心。
谢太傅的一个忠实门生见恩师今日受此大辱，不顾身边同僚阻拦，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今日楚相如此针对谢太傅，不过就是因为谢太傅出言质疑了祁镇将军，祁镇将军又是楚相未来的女婿罢了！楚相是为了祁镇将军才如此针对谢太傅！求陛下明鉴啊！谢太傅一生为国！鞠躬尽瘁！岂能因为今日楚相的偏私而声名尽毁？”
楚宴之还尚未开口，却见祁镇重新站出来，脸上尽是冰霜，冷漠至极，“启禀陛下”，祁镇声音凛冽，像是北境最坚固的寒冰。
“臣确实早年与楚大小姐订下了婚约，臣心悦楚大小姐已久，众人皆知，但楚相命臣保家卫国，誓死守护煦宁，说这样才配得上楚大小姐，所以说，臣多年南征北战，为的不仅仅是煦宁，是陛下，更是为了楚翘！”
众人唏嘘，想不到祁家真是个个都是痴情种。
祁镇冷笑一声，看向地上跪着的谢府门生，“试问哪家的岳父会不顾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只顾国家兴亡，执意让女婿在战场上终年奔波？如此家国大义！唯有楚相！如此情怀，竟还被你们扭曲得如此丑恶！你这种所谓的读书人是不是只会玩弄权术，搬弄口舌是非！”
地上的门生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直视这煞神的眼睛，祁镇却不准备放过他，继续说道：“指责我和楚相官官相护？我半生戎马，终年在马背上征战四方，不知哪一天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而楚相一生为国，民生大计无不出自他手，凭一己之力，保煦宁一方平安。”
素日知晓祁镇和楚宴之人品的文武百官跪了一地，就连不少谢党也跪了下来，楚宴之和祁镇的功绩不容抹杀，这些年若不是他们二人一力相护，哪还有这太平盛世？哪还能让众人在朝堂上为些鸡毛蒜皮，你争我夺地争吵拌嘴？
祁镇冷漠刺骨的眼神几乎要将地上跪着的门生看穿：“你口口声声说着你们苦读圣贤书，为国为民，可你和你所推崇至极的谢太傅又做了什么？污蔑凤命之人，致使国家动荡，后宫不宁，造谣楚相，使民心不齐，你们为煦宁子民做了什么？又为国家做了什么？谢太傅这些年占着帝师的头衔，沽名钓誉，不做一点实事，官职并不是最高，但却要百官叩拜，你将陛下置于何地？你的书倒不如都撕个干净！好不让古来圣贤以你为耻！”
沈璧君上前一步，高呼，“谢太傅年事已高，请谢太傅告老还乡！”
百官之中见皇帝还没有表态，于是没有几个敢响应的人。
这时，楚宴之上前一步，“一请陛下处置此次设计陷害凤命之人的罪人们，保我煦宁长治久安，天下太平！二请谢太傅告老还乡！”
文武百官见楚相、沈尚书和祁镇将军纷纷表态，心中有数，便齐声道：“请谢太傅告老还乡！”
皇帝本就不是什么顾念旧恩之人，一味想要打压谢家，但苦于没有机会，眼下谢家既然眼巴巴儿地露了怯，楚宴之又将机会送到了他手中，那皇帝岂能错失良机？
谢太傅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他一手看着长大的皇帝，可皇帝坐在高高的金銮宝座上，离他那样远，皇帝笑得那样疏离。
“准了！”谢太傅听见皇帝口中吐出二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抬头看着皇帝那张与从前并无二般的威严的脸，突然觉得好陌生。
谢太傅明明记得，从前不是这样的，他看着皇帝长大，见他知书达理，文武双全，众皇子中唯有他好似是个有情有义的样子，才将他一路扶持上皇帝的宝座，还将女儿嫁给了他，皇帝说谢太傅永远是自己的长辈，必会敬他爱他。
可如今，这只狼崽子被养大，却丝毫没有被养熟，表面上唯唯诺诺，一切听从谢太傅的安排，实则却是在处心积虑地想要撕掉谢太傅的皮肉，将大权全部握在自己手中。谢太傅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错了，这不像是受他庇护长大的孩子，倒像是与他有仇一般。
谢太傅无子，自己又年迈体弱，分明从来也不曾想着霸占了他皇帝的宝座，不过是贪了一些权利，一些虚名，怎么就会落得如此地步？他愣住了，怎么也想不通，一头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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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宴之轻叹，这谢太傅从前，是当真把皇帝当成了半个儿子对待，只是老了沽名钓誉，利欲熏心，谢家荣华富贵还不够，还想操控嫡子，操控未来的天子。
谢太傅忘了，天子就是天子，永远不可能是他的家人。若是想要操控天子的心思，无异于痴人说梦，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