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击鼓的男孩》(15)
弗农很不自然地迈着大步走在破旧的枕木上。铁路是给那些钢铁怪物走的,不是给男孩走的。德克斯倒是找了个走路的方法,看起来不错:走一步挑一部。不过德克斯是校橄榄球队的后卫1,也是健身房里的常客,在推举器上能举起跟自己等重的重量,连举10次。还有,他拿过的保龄球赛奖杯多到可以铸个坐在马上的将军雕像。他当然可以一步一跳,这对他是稀松平常的事。
弗农要是一步一跳的话,大概会跟笨拙的芭蕾舞演员差不多。所以他找了一个比较男人的走法,一步一跨,只是膝盖窝有点受不了。
鲍比不知道怎么的就能走出优美的步子,轻盈潇洒,他做什么事都很有范儿。德克斯蛮力大,即使一只手绑背后,要同时放倒鲍比和弗农,也恐怕是小菜一碟。不过现在是鲍比走在前面,像个照常发车的火车头顺着铁轨稳稳前行;德克斯随后,用手电照着前方的铁轨和枕木;弗农是包尾车厢,无论挂着还是卸掉,火车照样轰隆隆前进,只是鲍比会少一个负担,更容易加速。
这年头真是什么都能比喻一番……
“后来大狗副警长2那蠢蛋开枪射我,子弹嗖嗖地穿过我头上的树叶。”德克斯说。
鲍比说:“我敢打赌你吓的屁滚尿流。”
“才不,我吓得连害怕都不知道了,懂我的意思?我死命跑,就像在球赛里跑得够快才会赢定生死的一分那样,赢了有美女投怀送抱。”
“你怎么知道他射你?”弗农问。
德克斯停住脚步,弗农没反应过来,晃了几下,总算没有像个前卫队员一样撞到德克斯的背上3。鲍比没停,自管自地顺着轨道走。他的火车没跟上,车轮节奏一样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弗农要一个人应付这事了。
“因为他们追的只有我一个人。”德克斯说,头也没回,“就我一个人敢跑掉逗他们玩。你们俩,就是两娘娘腔,只会躺那等人家开恩。你们还没弄明白,他们那一套里就没‘开恩’这词。”
德克斯说这话时连着鲍比一块损。鲍比没理他,开足马力往前。远方泰特斯维尔的灯光,为夜空中黑色的天幕蒙上一层浅浅的白纱。小溪,流水汩汩,尽管混合着从停车场和排水沟这种脏地方流出来水,听起来仍然那样的欢快。微风习习,树叶沙沙低吟。弗农轻轻抖动遐想的翅膀,德克斯戳了他一下,他又跌回了现实。
“我干了那些事,他当然要射我。”德克斯说,“但是,我想他第二枪应该不是在瞄着我的。”
鲍比此时已走到50码以外。他停下来,对着他们吼道:“你们两个快点,不然来不及在零度星球关门前入闸了。”
鲍比停下,在铁路上捡了几块石块扔到附近的野葛藤里,等着两个男孩赶到。德克斯说:“我在跟弗小妞说枪子追身的事,追得好刺激,比嗑药过瘾得多,知道不?”
“挨上一枪,你就不会发表这些高论了。”鲍比说。
“是啊。”弗农说,底气足了点,“他们会在你葬礼上搞‘美好回忆’什么的。”
“生死无畏。”德克斯说,“没什么了不起。牧师救赎了我,顺风车直达。”
弗农本想和德克斯辩一辩他的神学观。不过,跟上帝的子民很难说得清楚。弗农有点羡慕德克斯,死后有个去处,一个光闪闪、软绵绵的天堂,那地方人人快乐,没有人与众不同。
还有,德克斯一辈子做的孽好几箩筐,一点也不影响他死后得永生的结局。弗农死后却没地方去,没有祥和的永生在等他,死后他的灵魂会像一列火车一样进入一条离奇飘渺的隧道——
“那他瞄着什么啊?”鲍比问,顺手将一块石头朝小溪边的几棵树扔去。透过快枯死的枝叶,可以看到高速公路上来往汽车的灯光点点。一股臭味传来,是附近一只被车撞死的黄鼠狼。
“我能想出来最靠谱的,该是瞄着那个古怪的酒鬼。”德克斯说。
“酒鬼?”
“是啊。有时候真搞不懂为什么警察可以带枪,而平民百姓不能带。如果那些笨蛋警察那么喜欢枪,他们应该去当兵打仗,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弗农说:“也只能杀那些棕皮肤的人吧。”
“你知道个屁。”德克斯反击道,“那帮头上包破布的人,他们在我们的地盘上袭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