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击鼓的男孩》(10) - 外国畅销悬疑推理小说荟萃 - Fiberead - 科幻灵异小说 - 30读书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击鼓的男孩》(10)

就是“这屋”。

通常,父亲都会把它锁上。弗农从网上学来一招撬锁神技,能将一扇薄薄的空心门轻易打开又不毁坏它。不过,只有逮到机会,比如父母一两个钟头内不会回家时,他才会“破门而入”。现在这个时候,老妈正在血拼,老爸还在享受他的保龄球之夜。因此,时间刚刚好。

经历过叮铛洞的诡异之后,弗农觉得“这屋”正在向他召手,仿佛门的背后,隐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宗教秘密。

“这屋”并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说法,它其实就是三居室拖车住房内的一间备用卧室,弗农觉得父母之所以不给他添个小的,就是因为老爸不想将自己的收藏挪地方。因为老爸一直管这儿叫“这屋”,弗农便也跟着叫了。

整间屋子安安静静,这辆拖车似乎也进入了一种晚间休息的状态。若是平常,每逢周六,从早到晚,音响澎湃、引擎轰鸣、醉言疯语、电视剧情,外加时不时的拳打脚踢摔酒瓶,各种噪音喧闹个不停。

厨房里的钟滴“答滴答滴”走着,这样的节奏让他想起了在洞里听到的军鼓声:“咚”——“嗒”——“嗒”。

弗农用屁股抵住门,令其稍稍向内陷,然后轻轻转动把手。“咔哒”,锁开了,他推门而入,打开一盏夜间阅读灯,点亮了屋子的一角。冷蓝色的灯光,令屋子里的一切都如同博物馆里的展品似的,给人一种穿越感。

房间的一面墙上排满了书架,每本书都包着书皮,其中有不少娇贵的珍本。父亲的收藏中,有很多独一无二的私人物品,像日记,书信,也有冷门的历史书籍和人物传记。另外,还有一本格兰特将军1亲笔签名的自传。这可是世界上最早对公众大爆猛料的名人传记之一,此刻,它就封存在一只有机玻璃盒里。这些年代陈年的旧纸片给“这屋”带来了一股腐烂霉变的气味,在弗农看来,格兰特的坟墓估计也就这味道吧。

弗农看过其中不少的书,只不过不是从他父亲这儿看的,而是公共图书馆里的工业印刷品和互联网上的公版电子书。借着柔和的灯光,他扫了一眼书架,不过眼下对这些没什么深度的纸上春秋并无多大兴趣。他小心翼翼地往里走,生怕踩碎了什么。

地上有一堆老古董时不时地挡住他的去路,像什么手工椅啦,枫木做的教堂长凳啦,铁皮匠的小凳子啦。小凳子上搁着一副马鞍,旁边还堆放着几块虫吃鼠咬的羊毛毯子和几件锈迹斑斑的工具。其他家具都摆到了一边,给一张樱桃木卷盖写字台让道,那是父亲为他的北卡第26重演军团起草军令的地方。似乎每每战斗到了“紧要关头”,父亲便会来此,在一堆老古董的围观下,开始他的虚幻人生。这也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习惯,以证明自己才是指挥大军的唯一人选。

旧桌椅加上皮革的味道与纸张的霉味混合在了一起,不过并没激起弗农特别的感觉。相反,他穿过这些物件,来到了最神圣的地方。弗农将阅读灯向上照去,滑膛枪、左轮枪、军号、奖章、勋章,以及一把有着华丽铜柄的骑兵佩剑,全都被照得闪闪发光。

这其中,有几件是复制品。不过,在一枚奖章上,有一个被滑膛枪打出的凹眼,这便是说,它的主子欠他一份救命的恩情。一旁的牛皮绳上栓着一只火药桶和一柄带鞘的单刃长猎刀。另外还有一根皮带,上面挂着一只骑兵小包,里头装着一个行军水壶,在它之下,是一副野营餐具、一只咖啡壶,还有一些炊具,它们排列就序,就像是准备开饭。

一张小桌上摆放着泰特斯维尔小镇的纸塑模型,环绕其四周的各座山脉也一一标上了过去的名字:乞丐峰、伊家岭、卡罗维、土豆包、老秃顶,还有那沿着山谷一路向上攀升,好似海啸来袭一般的——穆拉托山。一面白色小旗上,精巧地绘着保家自卫队的徽记,旗杆是牙签做的,就插在山尖儿,大致是叮铛洞的位置。父亲花了半年时间“闭门造车”,才有了这么个立体模型。

前两个月,父亲把邮购来的微缩大兵一个个放置妥当,这些铅做的玩具小人便成了战场上的主角。从山谷间穿过的,是一条1:87的微型铁轨。从前,“百雀鸣”2便是通过它进入小镇的。这条窄轨一直保留至今,与市区的小街和一条古老的小溪并行于穆拉托的山脚下。不过,上一回有火车打上头开过还是在1931年,那时候,这里不仅因过度砍伐而变得无利可图,更惨的是,又遇上了“大萧条”。

这些知识都是从父亲自费出版的《皮克特县史》里看来的。所有的样书都放在“这屋”最上面的一块隔板上,每一张纸都光洁如新,书脊也完好无损。弗农从老师那里借来了一本试读样书,虽然书中存在些许语法错误,可父亲的长篇大论倒是详实可信。

在这个模型战场上,自卫军被分成了两个排。其中一组灰色大兵正聚集在离老县政府大楼不远的地方扎营,父亲给一只纸盒子上点色彩就代表了大楼。他又用其他小盒来标记市区。可实际上,内战时期的的泰特斯维尔,也就几家银行、一个交易所、一个烟草库,还有一座火车站,以及一所监狱而已。大兵们在此扎营是为了守住火车站。在真实的战场上,那些真正的大兵也确实完成了任务,不过,最终北军还是一把火烧了县政府,而那座监狱也变成了南军战俘营。

另一排大兵在半山坡上分散埋伏,山下有一条从西面可直取山谷的羊肠小道,当年的士兵们居高临下,准备给斯通曼和他手下的蓝装强盗一记闷棍。不过,这一棍却没抡成,关于此役失败的原因,历史学家们也是说法不一。

父亲认为,其原因在于指挥不当。不过,更多人觉得是这群乌合之众临场怯战,于是未发一枪便作鸟兽散。一些逃兵后来加入了科克上校领头的叛军,这支所谓的科克突击队就藏在叮铛洞,只等斯通曼打道回府,便可以在小镇上作威作福。据野史记载,由于突击队员拒绝向斯通曼缴械,后者便动用大炮将山洞变成了他们的坟墓。可是,历史学家对于这种类似动用私刑的非常审判并没有找到有实质内容的证据。

杰斐逊·杰克逊·戴维斯——在朋友口中,他是“杰夫”,可到了老婆那儿,他就成了“亲爱的”(也不排除特殊情况叫他“老棺——材”)——-——这位北卡第26重演历史协会军队的上尉,已经率领他的玩具大兵们完成了布防,防守这座只存在于另一个时空的城市。-——

而就是那个时空“夺走了”弗农的父亲。这损失和所有在布尔溪和葛底斯堡战役中的阵亡将士一样惨重。战争的结果永远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层出不穷的修正主义历史观,直到有一天,连真相也会变得无关紧要。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可许多南方人并不觉得自己败了,他们只是觉得仗打完了,钱花光了,人死绝了而已。

弗农突然也想修改一下历史。于是,他拿起山上离他最近的几个小人儿,把它们移到那条小道边,那儿斯通曼的骑兵大队正霸气十足地向着泰特斯维尔挺进。毫无疑问,在哪儿放大兵,父亲是经过一番用心查证的,可弗农也同样花了大把时间自学排兵布阵。

“二等兵乔书亚·艾姆斯,”弗农从花名册里随便挑了个名字小声说道,“我是戴维斯上尉。守住这条路,不能让北方佬越过一步。要是他们通过了,你的老婆和孩子……哼哼。”

黑暗压迫着窗户,就像水族馆里的污水扑面而来。橘色的街灯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些微弱的光,弱到刚好可以营造出破晓时分的效果。弗农把阅读灯放到模型上方,这样便可用双手同时操作大兵。

他深吸一口气,以便让自己的公鸭嗓能够发出足够低沉的声音,然后,切换到浓重的南方腔,“是啦,长官。那群恶魔只要有机会,连羊都不放过,要是被他们闯进来,天晓得会哪样。”

接着,他又换回上尉的语气,这几乎是下意识地模仿他的父亲,“我让泰勒掩护你的侧翼,让杜利·埃格斯守住路的另一头。明白吗?”

弗农把两个大兵从叮铛洞旁移到一边,让他们站岗放哨,观察步步逼近的骑兵。他又用灵巧的手指把位于市区的那排大兵放到主街道上,然后把剩下的都安插到各个建筑的屋顶。大兵们虽然一动不动,却是姿态万千,其中一些士兵,手持刺刀拼杀,还有一些则把枪搭在肩上,保持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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