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何苦
夜凉如水，旧街上已经看不到几个人影了，苏清寒背着手，目光在纪洛的脸上停住，仿佛是在强调自己言语的真实……“不，我是坏人。”
纪洛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被苏清寒给发了好人卡。纪洛神情踟蹰了一下，手掌攥起又放开，放开又攥了起来。
“苏清寒，我真的是坏人，所以……不能算了。”
纪洛梗着脖子，十分坚定的否定了苏清寒对自己的评价，这句话他说的很认真，毕竟在他心中，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完全就是欺骗和设计。
如果单论好坏，他的行为，一定是坏的，毕竟是自私、窥伺、利用等卑劣情绪推动着他继续。
“……”
苏清寒看着纪洛强撑着不后退的表情，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对于纪洛，她大概是‘不讨厌’吧。
这几天，她已经仔仔细细地调查了他——这个看起来仍带着稚气和倔强的男孩，已经二十四岁了，他孤身一人，历经世俗拷打，人心折磨，可是这么多年了，他的中二好像一直都没变过。
如果说，少年人的中二会有些尴尬，那么到了成熟的年纪，仍然抱着中二的态度，大抵上是不想对世俗和社会屈服。这个年纪，中二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幻想，只剩下令人叹息的悲哀。
他……大抵上不是个坏人，没有学历、没有家人，孤身一人走过很多城市，做过很多工作，每一顿饭都掐指算着价钱，每一个月的房租都省吃俭用的抠下来。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竟然没有学坏，作为一个打工人，他大概算是摸鱼大亨。可是，交给他的工作都有好好完成，哪怕他辞职之后，老板和上司对他的印象，竟然都很不错。
“纪洛，算了吧，我是个坏人。”
苏清寒像是在打哑谜般，又将话题接了下去，她垂下眼睑，轻轻的摇了摇头，回答仍然是拒绝。
“苏清寒，那很好啊，你是坏人，我也是坏人，这不合适吗？”
“当然不合适，坏人……也不想和坏人做朋友，坏人也喜欢和好人做朋友。”
“那我就做半个坏人，半个好人~”
这一刻，无论是纪洛还是苏清寒都明白，他们到底在谈论什么。苏清寒是在顾及纪洛的颜面，没有将拒绝的话说得那么难听，但是她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纪洛才刚刚救了她，为了她甚至将人打残，作为被救的人，苏清寒无论如何都应该感谢纪洛。可现在，就在这种应该拉近关系的情况下，苏清寒说了划清界限的话，这其中表达出来的意思，其实比发好人卡还伤人心。
但是，纪洛就是在这种绝望境遇，仍然不放弃，死缠烂打地非要装听不懂苏清寒话里的含义。他也豁出去了，就是要做舔狗，而且还是不粘人的那种。
“苏清寒，你别有压力，就当我是个买蛋糕的。”
“何必呢？”
苏清寒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有些烦躁，正常来说，纪洛这种死缠烂打的人，她见的多了，那些人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有丝毫的心理波动，撕破脸的时候，什么恶劣的话她都能说。
可是，这一刻，苏清寒却没法对纪洛说出那么难听的话，难以说明到底是为什么，反正最近这段时间，她经常想起和他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时候——
因为车祸乱成一团的街道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可是他却毫不迟疑地冲过来，站在了她的身边，哪怕鲜血淋漓，也要救人。
而救人之后，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人群，手掌还滴着血，可是却没有丝毫怨恨或不甘，如果同是普通人，苏清寒感觉自己做不到，可是……他做到了。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人，仍然坚持着自己的善良，真的很好。
“纪洛，何苦？”
“都不容易，理解一下。”
纪洛说话的语气十分无奈，这世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多的称心如意，还不都是难为自己，谁也不容易，理解一下，别把人往死里逼了。
“……”
苏清寒从纪洛的回答中，甚至听出了一丝请求的意味。显然，他是真的不想这么断了，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希望苏清寒别说那些太绝的话，有些话说了，就真的连朋友都没法做了。
“自寻死路。”
苏清寒最后看了一纪洛一眼，随后转过身，继续往家的方向走。不过，苏清寒的步伐并没有那么快，显然，她没有刻意甩开纪洛的意思，而是任由他跟着自己。
“这就可以。”
纪洛吸了吸鼻子，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他落后苏清寒半半步的距离，跟着她离开了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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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寒住的旧小区，离蛋糕店并不算远，两人很快走到了小区门口，苏清寒走进小区，纪洛也跟着走进了小区，但是没走出多远，苏清寒停下了脚步，转头瞪了纪洛一眼。
“送到这就可以了，小区里很安全。”
“这小区乌漆墨黑的，不安全，我送到你家吧。”
纪洛现在完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反正苏清寒也知道，他查到了她的住址，那他害怕什么，就是贴身‘舔狗’就完了。
“纪洛，你真的是在自寻死路！”
苏清寒目光肃冷的盯着纪洛，她现在已经确定，纪洛绝不是唐竹简的人，可也正是明白这一点，苏清寒才更不想让纪洛接近自己。
她身边的人——已经死掉太多了，多到她现在孤身一人，没了任何朋友。
“你·会·死！”
苏清寒一字一顿，这种程度的提醒，其实已经有违她的隐藏原则，可她还是说了。
“苏清寒，你放心，我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纪洛挺胸抬头，目光炯炯，苏清寒被他的表现都给气笑了，少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彻底放弃了对纪洛的拯救。
“随你吧，别后悔。”
“我不怕后悔，就怕以后连后悔的回忆都没有。”
纪洛向后退了一步，忽然俯身向苏清寒鞠了一躬，仿佛是在道歉，又像是在对她说以后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