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十二区

◇第58章十二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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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勒林将外套搭在月见雪的肩头，迟疑片刻，紧贴着他原地坐下。

“回去吧，再晚路就不好走了。”

“……”

“不想走的话，至少去车里坐着……这里风大。”

汽车停在靠近石滩的一块沙地边缘，再往前实在是开不了了，天色暗下来之后，淡黄色的车灯成为方圆百米内唯一的光源。

海面变得模糊不清，和远处黑色的天际融为一体。稍近些的地方是矿场西侧的围墙，白天的时候从这里能看到建筑物的顶部，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月见雪已经在这里静静地坐了三个钟头，从下午抵达矿区，徒步走过海岸，到现在眼看最后一片落日的余晖被夜空吞没。

两人身后是断破损的半截围墙。据说七八十年前这地方曾是岛民抵御外敌的战场，断墙残垣则是被炮火击溃的哨卡的遗骸，战争胜利后国君下令保留这些遗迹，为的就是让生活在十二区的人们时刻记得先辈所犯下的罪孽。

“这里……就是他生活过的地方。”

“是的。”

“那家福利院。”

“是的，殿下……矿场所在的地方就是福利院遗址，火灾后没剩下多少东西。”

“那场火，是教会放的吧？”

“我不知道。”

“即便你不知道，阿祖沙也一定知道。”

这并非疑问，勒林也没有回答。

事实如何，两人其实心知肚明。世界上没有一件事会完全不留痕迹，除非有意销毁，而能够将导致上百人丧命的大火从一切文字记录中抹除干净的，只有教会。

可事情已经过去十三年，如今追求所谓的真相又有何意义，指责教会草菅人命，还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当今皇子是依靠贱民的身体才“茍延残喘”着活下来的残次品？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不敢欺瞒殿下。”

“不敢？呵……尸体的事情你早就让人查过了吧，若不是我亲口问起，你是不是打算装作不知道？”

月见雪细不可闻地冷笑一声，声音听上去却并无多少生气的情绪。

他是瞒着教会和女皇令勒林带自己到这里来的。宫中的侍从只知道皇子殿下和参谋长出城散心，却不知两人仅带了贴身侍卫，花了整整大半天时间从皇城驱车至十二区边境。这也是他毕生第一次踏上这块“罪恶之地”。

矿场的工人不认得皇子和参谋长，但从着装和瞳色判断对方是“内八区来的”了不得的人物，因此颇为惶恐地招待了两人。

月见雪问起矿场修建之前，即关于福利院遗址的事。工人如实回答，将前不久对勒林派来的调查员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接着又提到西山附近的墓地。

据说当年附近村民在清理废墟时曾挖出几十具孩子的尸体，因为无人认领只能作为弃尸就近掩埋，从那之后，西山脚下逐渐成为埋葬无名尸首的天然墓地。

“那些孩子是被火烧死的……教会放火杀掉了所有知道秘密的人，对吗？”

“这些只是猜测，无从求证……”

“一个天大的秘密，也是天大的笑话，他们眼里尊贵的皇子殿下居然是靠剥夺一个贱民的身体才茍活下来的。”

“殿下……”

“你说，如果我现在到墓地里去，那些孩子们还认不认得我，会不会扑过来把我撕碎？”

“死去的孩子固然可怜，但身为罪人的后代，他们生来就是要赎罪的。”

“罪人……那靠罪人的身体活下来的我，又算什么呢？”

月见雪一动不动地望着漆黑的海面，仿佛要从那无边的混沌之中辨别出什么东西。海风吹来，像是在回答他的话，却又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殿下，真的得走了……这地方夜里不安全，万一出什么事我没法交代。”

勒林略有些着急起来，频频回头望向停在远处的汽车。两人此番出行身边没带多少侍卫，深夜逗留在这种地方确实不安全，更重要的是，阿祖沙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月见雪当然知道对方说的“交代”是什么意思。

“阿祖沙最近有没有问起过我？”

“是的，主教大人很十分关心你的身体。”

“身体……是啊，从前我不理解为什么你们如此关心我的健康，为什么我有那么多医生，每个月要做那么多检查……现在我知道了，我是靠偷来的身体才活下来的残次品。”

“不，殿下……”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教会为什么要不远千里到十二区边境来挑一个孤儿给我做手术？”

“我想，大约是年龄相仿，身体条件符合医生的要求，而且越是偏远的地方热情的人也越少。”

“真的只是因为这些？”

勒林知道对方在怀疑什么，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够道出真相。皇妃曾诞下一对双生子的事多年来始终是皇室的禁忌，知晓此事的人多半已经不在世上，皇子也永远不能知道自己有过一个黑瞳的双胞胎弟弟，哪怕两者早已融为一体。

“关于手术的事，我了解的不多，但在我看来，殿下永远是殿下，我的伴侣，世上最完美的alpha。”

“最完美的alpha……离开了信息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