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还活着”
◇第36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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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昆岚第一次踏上死岛之外的土地。
事实上由于他人生的大部分时间在八区以外活动，因此对地理的概念始终是依据离皇城的距离区分的，或许对大部分出身十二区的贱民来说一辈子都没有必要了解八区以内的世界，也从来不会肖想皇城脚下是什么样子。
而比皇城更加遥远的是，出了这个国家，即岛外又是什么模样？
昆岚在船只离岸之后才想起自己所在的这片土地叫做“死岛”，语言课上教官似乎解释过这个名字的含义——因为曾经死过，在神圣之主的庇佑下又重获新生。
当时亚曼提问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叫“生岛”或者“新岛”，结果遭到教官的训斥，昆岚很庆幸对方抢先一步开口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否则挨训的就是自己。
当然，这个问题现在不重要了。
比起神圣之主赐名的故事，他更想知道岛外，那个叫做羽那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
一行人趁夜顺利入港，徒手爬过看似悬崖的半边石壁之后终于踩上了能算是“路”的地方，回过头已经看不到停泊在死角里的船只了。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后有马车前来接应，两人一路颠簸抵达了白面男事先提到过的村庄——实际上是农场，几个农夫打扮的男人聚在一处迎接他们。
“我等你们很久了，这次怎么这么晚？”为首一人长了副扎眼的鹰钩鼻，看上去脾气不大好，显然是几人之中的头头。
雷金把随身带着的信交给他：“天冷了，航路有点变化，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参谋长有什么吩咐吗？”
“没什么特别的，要传的话都在信里。”
“你们是睡一觉再走还是……”
“不睡了，吃点东西就走，柏上校要我们天亮之前回去。”
“好。”
此时已是凌晨。雷金与另两人休息片刻便又动身，只留下那名负责交接的士兵，向亚曼和昆岚一一介绍农场里的人。
那鹰钩鼻名叫尤南，确实是农场的领班，负责看管和照应被送来执行任务的容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前往军港的必经之地，时而有做军队生意的商人或运输物资的队伍经过，在此停留，农场自身也定期向军港提供食粮，多少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简单的交谈结束后，尤南将两人带至各自的房间，让他们先好好休息，有事天亮再说。
昆岚十分在意雷金交给他的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听两人的意思这信似乎是出自于勒林之手——“参谋长的吩咐”，想必和他们这次的任务有重要关系。
那个与月见雪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的男人——此刻他不知道该称对方月见雪还是月闻风，如果说现阶段他无法从仁西口中得到更多信息，那么唯一可能知道秘密的人就只有勒林，作为教会出身，同时又在军队中掌握相当权力的人。
关于那个失踪的容器，对方又知道多少？
——你想知道的事情超出了我能够决定的范畴，我是说，决定是否对你隐瞒。如果你能够顺利完成这次任务，得到入宫的机会，那么到时候鹦鹉会亲自告诉你。
——我现在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他还活着，如果你说的‘他’是指月闻风的话。我告诉你这个是为了能够让你安心出岛，但绝非谎言，你可以相信我。
这是在医疗室内仁西最后对他说的话。
候在外面的军官前来询问情况，两人只能停止交谈。仁西简单编了些理由，又重新对伤口做了处理，嘱咐他好好休息。
——他还活着。
这句话有如强心剂般扎入他的心脏。
他想他可以相信她，也只能相信她，甚至他千方百计地逼问她，只为了求这一句话。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甚至不是一个好人，在成为一部分人的英雄的同时也是另一部分人眼里的恶魔。他不惜生命危险所做的种种不过是为了一个没能兑现的虚幻的承诺，对小风，也对年少的自己。
可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从此以后他做的一切都有了意义。看得见，摸得着，无所谓革命党的“伟大事业”，也无关于理想，人权或所谓平等世界，只为了自己。
他会完成任务，无论多少次，直到找回他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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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南走后昆岚摸黑跟出去，悄无声息地尾随对方穿过院子，但没能再进一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第一个晚上，他不想因为过于造次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回去的路上他差点找不到自己房间，几乎是靠亚曼那震天的鼾声才在黑暗中摸准了方向。
这地方大概是依旧离海很近，除了鼾声之外还能听见清晰的风声，那种只有在海边才能听见的仿佛带有咸湿味的风——跟那个时候一样。
这就是岛外的世界吗？
海的另一边，竟是这样的熟悉，寻常，甚至安宁，丝毫没有想象中的危险和荒蛮——如果真如课本上和教官们说的那样，这里原本是驱逐战败者的流放地，生活在此的皆是未悔过的恶魔的后裔。
昆岚仰躺在床上听着风声，睡意全无。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机会像这样一个人独处了，长久的军队生活迫使他习惯即便在睡觉的时候身边都有第二个人存在——因此，照理来说，在这清净的单人间里应该很容易入睡才是，可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念起在寝宫里度过的那几个晚上。那是他半年来为数不多真正意义上的几个好觉，尽管最后一次以不愉快收场，那一记窝心脚挨完痛了好几天。
——那个人今晚睡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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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渐大。
月见雪从梦中惊醒，猛地起身捂住心口，过了许久才缓过气来。
今天是容器出岛的日子，勒林彻夜在军中处理军务，从早上开始就没露过面。他犹豫该不该派人去司令部召他过来——这个月的易感期好像提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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