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山灵溃
易子皓拉了一把缰绳，骆驼蹄子掀起无数沙尘后伫在原地，紧紧跟在身后载着物品的骆驼也急急应住脚步，一时间沙尘飞扬，呛得人肺管子生疼。适才一番折腾，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若是要与瑶山当面问个清楚，必要找到瑶山，一直以为瑶山是被慕容锦捉了去，可恍然间却绝一切都是自己想错了。瑶山本与慕容锦未有瓜葛，慕容锦容不下我易子皓，他为何要捉瑶山却没有捉拿自己，此番行径委实是没有道理说得通。更何况，睁眼便是葬花城，一身毒也被除去，这又是为何？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在他是昏迷之际，瑶山救了他解了他的毒，又把他带到葬花城。根据花砚枫所言，瑶山夺了葬花城，现如今又指派人暗杀花砚枫，此时必是在这葬花城中。如此解释，一切便已经通透了。
易子皓忽然惨笑起来，原来自己猜的果真没有错，一切都只是有人刻意为之。犹记初见瑶山那日，她被五鬼散仙追的正紧，却无端端与他平白的撞了见，世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更何况，亦为鬼散仙的修为，瑶山如何能平地里逃了许久。
其实自他见到瑶山那一刻便早已怀疑，只是曾经瑶山一翻话语解开郁积在他心中已久的心结，他因此不愿相信罢了。积香山之上，易子皓见着瑶山终于忍不住问了那句“你怎么会在此处”，这一句本是为了探出瑶山的目的，奈何瑶山却答非所为的回了句“你可听说过救命恩人前去与人约架，还要胆小怕事躲了起来的道理”，以此来敷衍过去。
这一句答非所问，易子皓也未说什么。那一刻，他知晓瑶山与他本该无有交集，所有过往不过是为了某些目的的接近罢了。
万骨窟内一番舍生忘死，“我愿意”三个字无意间变成他心底一道抹不掉承诺，他也曾为之动容，只是生死之后，不见瑶山却见了玄玉。那一刻，他知晓自己与瑶山之间终究是浮生一梦罢了。
人生恍如一梦，梦境之中前程往事历历在目，一分一秒刺在心上难以自拔。曾经，我只期许能以一生侍奉师父左右，可是奈何积香山变故，我成了丧家之犬。曾经，我遇到此生挚友，却只能看着魂飞魄散。曾经，我以为可以平平安度一生，却不道平地风波，自那以后生活被生生撕碎，宛如溺在深湖之中，拼命挣扎却望不见边际。
不知不觉间梦至深处，无路可退。黄沙渺无边，映月彻夜凉。
耳边，花砚枫的声音传来：“为何如此出神？”
易子皓苦笑着，良久幽幽开口说道：“砚枫，你可否给我答案？”
说着，易子皓望向花砚枫。目光灼灼，万千思量。
花砚枫被这么一望不由得心头一紧，险些露出声色，幸得他多年伪装，及时平复心绪摆出一张静若止水的脸。道：“你只管说，我试着看能否解开你的疑惑。”
易子皓低声道：“一生爱恨到终来，不过孟婆子一碗汤便全部忘却，既然如此，何故凡尘之中走一遭？”
花砚枫思忖一番，道：“既然来这凡尘，必有来凡尘的的道理。人生在世，许多事情看似无解，却都已经是前世之愿。黄泉路上走一遭，奈何桥头忘前尘，可唯独心愿难忘。这辈子，你必要完成心愿，才肯归去。冥冥之中许多因由早已存在，看似难解却不过上苍在命运簿子上挥落的几笔，可就是这几笔已将天机道破，只是你我还参不透罢了。”
“既然上苍已经造作安排，为何不留下些许指示，哪怕丁点也好过眉头苍蝇般乱撞。”
“不是没留下指示。”花砚枫一顿，“你看着无尽沙，可曾望到过边际？可是，那并不代表无尽沙就没有出路，只是迷途不自知罢了。许多时候便如深处无尽沙之中一般，不想染风尘，却奈何朔风不止，只要你坚定信念，再大的风沙也终是有个尽头。”
说着，花砚枫望向沙海茫茫。风沙之中，皎月之下，无尽沙一眼望不到边际，似是永远走不出去。可正如花砚枫所说一般，只是我们迷途其中，终有一天，会走到沙海的尽头。那时候，回首来路，你会发现所有过往不过是自己看不透。
走了七八日后，地面渐渐冒出些青绿，又过三日直至黄昏将近，沙海终于消失在眼前，脚下尽是青碧的茅草。眼下便是白国与山戎族地交界之处，这一路上那些身土遁绝技之人再未出现过，似是他们知晓，只要易子皓在边不能伤害花砚枫一丝一毫。又似受了谁的命令收了手一般。
花砚枫欣喜道：“终于出来了！爹，你在天有灵，一定要看着孩儿亲手夺回风华城！”
易子皓望着草色青碧却无论如何开心不起来，出了无尽沙不也是一样，前路，何往？
花砚枫大喜过望，摇着易子皓道：“多谢少侠一路相伴，如今我总算可以快意恩仇了。”
“恭喜。”易子皓干巴巴道了一声，之后再次沉默。花砚枫见他一脸茫然，觉得自己如此欣喜有些无力，于是止住笑，对易子皓到：“少侠这般面色，可是为何是发愁。”
为何事发愁？我该说是仇人就在万里外的积香山，却不能报仇，还是说挚友混分魄散，留下一颗不知为何物的种子，心里思念之深，还是说些什么？
“无事。”易子皓说道，声音依旧干巴巴的听不出是喜是忧。
“本是想问少侠急于离开无尽沙是否是有要事，若是有要事我花砚枫定是义不容辞。却不成想少侠竟是无事，既然如此少侠不如随我一道继续结伴而行，你我也有个照应，正好少侠趁此时为将来打算一番。”说罢，花砚枫看向易子皓。却见易子皓面色依旧，良久无言。
花砚枫干笑两声，道：“怕是我出言唐突了，少侠怎会无事。”说话间，花砚枫自袖袋里翻出一锭银元交到易子皓掌心，道：“这些银两是我一点心意，出门在外必然少不了些花销，少侠拿着也好以备不时之需。”
末了花砚枫问了一句：“还不知少侠如何称呼，你我相伴而行十数日，也是前世因缘所至，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易子皓。”
“易子皓，我记住了。”花砚枫说道抱拳道，“易少侠，你我就此别过，花砚枫祝少侠日后苦难尽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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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花砚枫拣了一头骆驼奔向远方。易子皓望着那一抹风华绝代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忽觉一阵孤寂。良久，有什么事情在易子皓头脑闪过，易子皓急忙驾驭骆驼向着花砚枫奔去。骆驼到底不善疾走，易子皓咒了一声“无用”跃下骆驼，向着花砚枫飞奔而去。
“花砚枫，你等等我！”
花砚枫一揽缰绳，引着骆驼回身望向易子皓。却见易子皓向自己飞奔而来，一双眼中尽是焦急之色。
花砚枫下了骆驼，看着易子皓奔走的气喘吁吁，笑着问道：“可是在下落下了什么？”
“不是……”易子皓喘着粗气，猛咽了一口口水，道，“你的毒……”
花砚枫忽觉心绪万千，他身上的毒自己都已经忘了，这个人却记得。正欲说着什么，只见易子皓胸口的衣袋里什么东西震动不止，易子皓急急拿了出来，竟然是三生石。
三生石陡然金光大盛，金光之中浮出几个自来——“玄天毁，山灵溃，浮川恸，事尽哀”。片刻后，三生石光芒归于寂寂，易子皓心中充满着不详的预感。如此浅薄的一句话，是人都看得懂。玄天印被毁，积香山山灵涣散，怕是这天下就要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