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德

男德

天刚破晓，周子承就被敲门声惊醒。

李公公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衣裳。“周小侍，该起了。正君说了，今日起你的功课要加倍，可不能再像昨日那般丢人现眼。”

周子承从床上爬起来，后背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他看着李公公递过来的那套衣服——层层叠叠的丝绸布料，袖口和领口都绣着精致的花纹，比他昨天穿的那套更加繁复。

这是给人穿的吗？

“愣着做什么？快些梳洗打扮，正君在暖阁等着呢。”李公公的语气里带着不耐烦。

周子承机械地洗脸更衣，那条颈带又一次缠绕在他的脖子上。今天李公公给他选的是一条淡紫色的丝带，说是配他今天的衣裳。当丝带系紧的那一刻，周子承感觉自己的喉咙被紧紧禁锢住了。

在他的世界，哪个男人会戴这种东西？

梳妆的过程更加折磨。李公公拿出各种瓶瓶罐罐，在他脸上涂涂抹抹。淡淡的胭脂让他的脸颊有了血色，眉毛被描得更加秀气，唇上也点了一抹浅色的唇脂。

看着铜镜里那个陌生的自己，周子承差点没认出来。镜中那人确实很美，美得让他自己都有些恍惚。可这种美，和他理解的男子气概完全背道而驰。

这算什么？把他打扮得像个……

“还算有些底子。”李公公满意地点点头，“只是这神色，还是太过僵硬了些。男儿家要学会温柔，眼神要柔和，笑容要浅淡。来，试着笑一个。”

周子承扯了扯嘴角，那个表情算不上笑，更像是在抽搐。

李公公摇了摇头。“算了，这些都需要慢慢教。先去见正君吧。”

“今日起，你要学的第一课，是男德。”李公公一边为他再次整理衣襟，一边说道，“这是所有男儿家的立身之本，你若连这个都不懂，如何在府中安身？”

半个时辰后，周子承跟着李公公来到了正君的院落。

正君端坐在主位上，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眉目如画，举止娴雅。看到周子承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擡一下。

周子承连忙跪下磕头。“奴给正君请安。”

这几个字说出来，他感觉屈辱万分。在现代，他什么时候对谁下过跪？可在这里，他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正君直到喝完一盏茶才道，“起身吧。”

他强忍着膝盖的酸痛，顶着其他来给正君请安的小侍们的，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缓缓起身退到了角落。

直到其他人都退下，正君才重新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淡淡开口，“李公公，把《男德要训》拿来。”

李公公恭敬地递上一本线装书册。周子承接过来一看，封面上四个大字——《男德要训》，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姜国皇室御定。

男德要训？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念。”正君的声音很平静，但不容置喙。

周子承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条文：

“男子，卑弱第一。男子应该卑弱下人，谦让恭敬。”

他读着这些字，感觉每一个都像是在打他的脸。

什么叫卑弱下人？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凭什么要卑弱？

“妻夫第二。男子应该在妻主身后，恭敬侍奉妻主。妻以贤御夫，以见威仪，夫以贤事妻，以明义理。”

妻主身后？他要跟在女人后面，还要恭敬侍奉？

“敬顺第三。女子以强为贵，男子以弱为美。男子修身莫如敬，避强莫如顺。男子应顺从妻主，勿得分辨是非，争分曲直。”

读到这里，周子承的手指几乎已经攥得发白。

男子以弱为美？还不能分辨是非曲直？这不就是要把男人彻底变成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附属品吗？

“继续念。”正君的声音传来。

“男子有四行：一曰夫德，二曰夫言，三曰夫容，四曰夫功……”

周子承硬着头皮继续读下去。每念一条，他心中的愤怒就增加一分。

“女子者，尊也。男子者，卑也。男子当敬顺女子，听从诸命。”

“男子应安于内，不得在外部抛头露面。男子出门，必有妻主引领，不得擅出。”

不得擅出？他连出门都要女人同意？

“男子不得妄言，舌要封，嘴要闭。男子要节欲，贞静……”

“若女子发怒，男子要跪地请罪。男子要隐忍，不得生怒。”

跪地请罪？他为什么要向女人下跪？

“若女子要行房事，男子不得拒绝……”

这句话让周子承的脸一下子红了。他从未想过，这种事情居然也要被写成条文，而且是用这种命令的口吻。

许久之后。

“念完了？”正君问道。

“回正君，念完了。”

“那你说说，这第一条是什么？”

周子承咬了咬牙。“男子，卑弱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