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卖
发卖
正君站在院中,声音冷如寒霜。
“拒戴颈带,衣衫不整,言行粗鲁,屡教不改!”他的手中拿着一卷长长的绢帛,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周子承的种种“劣迹”,“昨日竟敢当众声称‘男人凭什么要听女人的’,今日我便将你发卖出府,免得继续败坏凌府声名!”
周子承跪在院中的青石板上,双手被麻绳绑在身后。他刚挨过三十板子,单薄的里衣被汗水和血迹浸透,贴在后背上火辣辣地疼。
但比身体的疼痛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内心的愤慨。
凭什么?在原来的世界里,他是家中的宝贝疙瘩,父母最疼爱的儿子,三个姐姐围着他转,把最好的都留给他。男人本来就应该是顶天立地的,就应该被女人敬重着,伺候着!
可在这个颠倒的世界里……
在一旁侍奉的公公恰到好处地开口。“正君息怒,这周小侍确实太不懂规矩了。”
周子承咬紧牙关,那个“小侍”的称呼让他心头的怒火更旺。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要被叫做小侍!
正君冷冷扫过他瑟瑟发抖的身形。“来人,收拾他的东西。明日一早就送到春风楼去,让那些人好好调教调教他什么叫男德。”
春风楼——周子承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青楼,小倌聚集的销金窟。一想到要在那里对着那些女客卖笑献媚,要被她们玩弄……
他的胃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不行,绝对不行!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不急不缓,透着从容的威严。
是凌瑾。
周子承的心脏猛地一跳。
果然,身着墨紫色长袍的凌瑾推门而入。月光洒在她身上,那张清雅的面容带着天生的贵气。
这让周子承内心更加复杂——明明长得这么柔美的女人,却掌握着他的生死。这种颠倒让他既愤怒又无力。
正君连忙躬身行礼。“妻主深夜怎么过来了?可是奴处理家务的声音吵到您了?”
凌瑾淡淡摆手。“无妨,听说后院有些动静,过来看看。”她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周子承,停留了片刻。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面子?尊严?现在都是狗屁!
周子承猛地向前爬了几步,重重地磕了个头。青石板撞得他额头发疼,但他顾不得这些了。
“家主!求您开恩!”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奴知错了,奴真的知错了!”
正君脸色铁青。“放肆!谁允许你直接向家主开口的?没规矩的东西!”
但周子承已经管不了这些了。他擡起头,眼中含着不甘和无助的泪水,直直地看向凌瑾。
“奴发誓,奴再也不敢违背规矩了。奴会戴好颈带,会穿好衣服,会学好规矩!”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吞咽毒药,“奴会做一个……一个合格的小侍。求家主再给奴一次机会,求您了……”
说到“合格的小侍”这几个字时,他的声音几乎破碎了。
那些在现代社会里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的男性特权,那种被三个姐姐捧着的优越感,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了卑微的哀求。
他又低下头,眼泪滴在青石板上,在月光下微微反光。
——
凌瑾静立片刻,目光在周子承身上停留。
月光下,这个跪在地上的男子确实生得极美。五官精致如雕刻,皮肤白皙,即便此刻狼狈不堪,依然掩盖不了那股子天生的姿色。只是这张脸上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桀骜,与这个世界的男子该有的温顺截然不同。
“擡起头来。”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违背的威严。
周子承缓缓擡头,泪痕还挂在脸颊上。那双眼睛里有恐惧,有绝望,但凌瑾还是捕捉到了深处那一丝倔强。
有趣。
“正君。”凌瑾开口,声音平静如水,“他可是我那日从街头带回来的那个?”
正君连忙点头。“正是。妻主当日路过,见他饿倒在街上,出于仁慈才带回府中。奴原以为他会知恩图报,好好学规矩,哪知竟是这般不知好歹。”
凌瑾淡淡点头。她还记得那日的情形——这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子躺在街角,饿得奄奄一息。当时围观的女子都指指点点,说他衣不蔽体,有失男德。她本不该多管闲事,但这张脸确实生得极好,便动了恻隐之心。
“他可学过什么?”
“回妻主,”正君的声音里带着不悦,“琴棋书画一概不通,针线男红更是不会。这些日子教他规矩,也是阳奉阴违。昨日更是当众顶撞,说什么‘男人凭什么要听女人的’,简直大逆不道!”
周子承听到这话,身体微微一颤。那句话确实是他说的——在现代社会的认知下,他实在无法接受这种颠倒的秩序。可现在听来,每个字都像是催命符。
凌瑾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叫周子承。”他的声音很小,带着颤音。
“周子承。”凌瑾重复了一遍,“倒是个好名字。只是不知你这个‘承’字,承的是什么。”
周子承咬了咬唇。在现代社会里,他的名字寄托着父母的期望——承继家业,光宗耀祖。可在这个世界里,这些话他绝不敢说出口。
“回家主,奴不知道。”
凌瑾轻笑一声。“不知道?看来你确实什么都不懂。”她转向正君,“他若真是冥顽不灵,发卖也无不可。只是……”
周子承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只是什么?”正君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