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集.二反将一军
雨淑刚入岳阳城中,还没多走两步一个冷冷的声音叫住了她。
“请停步,御林台。”
雨淑顿时警觉起来,脚步向后一退踩实地面以便随时机动,手却没有放在剑柄上,面对官府时握剑往往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不到没有转圜余地时不可轻易对这些人拔剑。这人什么来历?
难道是太子,不对,是当今皇帝派来的人?不像,在半年前那一场大火后御林台的人就再没有来找过麻烦了。托人查询过官府中也没有什么与自己有关的讯息之类。
或者是些日常的事情吗?也不像,若是些平常事情不至于专程在此处地方以此番语气用如种方式。
打量过去,那人斜靠城墙抱着一柄长刀,似乎比自己略高,一袭墨色云纹的衣装不是寻常的黄衫。配合高马尾更显身形苗条,面容干净没有一丝过多的浮饰铅化。那人作为一个女子,但呼吸间的平稳显然受过长久的锻炼。
“官府办案,现征询讯息,请协助。”
雨淑听到此后心中松下一口气,原来只是官府寻人协助而已,“阁下请讲,事情繁复不妨寻间脚店坐下再谈。”
那人没有移动一丝一毫,对这些世俗客套之事没有一点动容,
“附近的厢军调查库房武备缺失,你可有头绪?”
由官府监办的军备质量上乘,常有人不惜花重金也要买来。那些有关系关系的“耗子”倒卖军械不在少数。这些平日里和刀剑接触不少的江湖人士自然是怀疑对象,“在下并无头绪,若能寻到线索定会向官府……”
雨淑刚想这番应付过去时,忽然回想起先前的那桩怪事,“或许,近来遇到一件事可能有关”,向那人说了先前酒楼旁遇到的事情。
还没等话语结束,那人拿出令牌“御林台旗官,怨雪,现请你协助办案,非必要条件不可抗拒,如有必要事项拒绝请往保长处提供文书。”
雨淑没有异议,亦没有拒绝,面前这人和她遇到过的御林台的鹰犬不太一样,京都里那些人仿佛登台就带了脸谱的丑角那,而面前这位哪怕不言语便已有气质上的天壤之别。
不过,御林台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女子呢?
……
用了官车的二人不一会便到了那酒楼处,那酒楼位于城郊的主路旁,虽然说不上什么繁华之地行人络绎不绝但西邻洞庭湖光东接联通岳阳与长沙的驿路,时有商人停驻或是游人来游览风景。
怨雪在问讯店小二先前那几人的长相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翻找几页后心中大抵有了一个底。走上二楼,细细端详着先前起冲突的地方。
“把详细经过复述一遍”,她对着雨淑说道,话语结束仿佛注意到了什么,“请”。这人冷冰冰的语气和那些客套的字眼没什么关联,无论加不加请,都不会让人有好感。当然,无论加不加敬语,对方都没有拒绝的权力。
……
“如此说来,一个人有刺青,惯用刀刃。”怨雪仔细翻阅着那册子,“长沙一带没有记录,有概率是发配充军后逃跑到此的流贼。”
“一人腿脚迟缓,面容来看……”
反复确认后她合上了本子,手指绕起一缕发丝揣摩起来,一个长沙的屠户,韶山一带的流寇,另外一个不出意外是江城一带。他们各自一方的亡命之徒究竟是何原因聚集在此?
她走到窗前一步跃下,楼下就是雨淑看到那车货物的地方,地面早已多出来了许多的车辙,不过倒也不是不能寻觅些蛛丝马迹。
那是一辆牛车,车轮比一般的驴车和马车相比更宽也更深,长时间的停留时也会留下一个更深的凹陷。所幸到来之前车马不多,很快便找到了那牛车停留的痕迹。
不对,怨雪蹲下身来手指搭在了那车辙印上。雨淑默默地在一旁看着,这个人与那些趾高气昂衣衫光鲜的人不同,那些人可不会害得自己衣衫沾泥。
“有问题”,怨雪站起身来,“此前你说过,看到了一眼有刀剑,但后来却什么也没有。”
“这里车辙向后的方向坡度更缓,也压得更实,向后的车辙印比向前的深了太多,哪怕他们在此卸下了那些东西也不会有如此的差距。”
“他们沿着来的车辙又走了不止一遍”,二人沿着向后的车辙走去,不出一段距离发现了一处分岔的车辙印,“小把戏。”挥刀斩断树枝灌木,那车辙绕了一圈后向南而去。
二人追寻车辙一路南下,步过几里路后恰巧经过一处渡口,怨雪沉默了片刻停下了步伐,望向雨淑“如果你是他们,你会这般吗?”
雨淑沉默了片刻“不会”,望向天际,一抹绯红掩映江波之间,万千飞云溶于浪涛,寥的天中,传来几声叽呷,竟是那暮鹃,声音连缀起了树林,树叶中传来了应和的声音,汇成了一片不若归去……
“如果是我这些货物不是能让人见到的东西,过关隘检查也是麻烦,我会直接走船运。”
天际青光闪过,夜即将来了。
“衡山的姑娘,又见面了。”一旁码头钓鱼的一个老瓮缓缓站起转过身来,夕阳映在他的蓑衣上泛起淡淡的金黄,“另一位,哼,御林台的狗腿子”。
“反将了一军呢,”那人抖落下蓑衣拿起一旁的杵棍向地面用力一敲,竹子顿时碎裂化作一片碎屑,银亮的枪尖。再看过去那人已摆好阵势枪尖直指而来。
“尔已犯律,可立杀”还没等雨淑说话,怨雪已率先发声“现警告,令尔放下凶器!”见对方并无悔意,怨雪已抽刀一步上前。
常理来说,刀对枪处于下风,但怨雪手持的长刀长有近一个人的高,修长的刀身没有丝毫的笨拙,光影快如流水。她的刀法迅捷、稳健,刀随身动、步于身前,每一步都衔接下一步的攻势。
军营出身的功法不同于这些江湖流派,绵密的攻势徐进,没有一丝多余的修饰,逼的那人连连后退,就在要把那人逼到水边绝境之时。
一声劲响——弓弦的声音,只见一支冷箭飞来,怨雪连忙后退。眼见着箭羽从眼前飞过,虽是躲过一劫却露出了破绽被那独眼书生抓住机会一枪刺来。
连忙侧身已来不及了,银白的枪尖划破布料刺入内衬的链甲,柳叶形的侧刃挑断一个接一个铁环的链接后随着角度的增大开始向外侧偏转。最后没有击中要害,切断了锁甲留下一道伤口后滑了出去。
进攻时的对方也露出了破绽,怨雪抓住刀柄锋刃一转向上斩断了枪杆,正欲刀锋向前直出刺向那人脖颈的时候,又是一箭飞来直中她的肩胛,又是几箭飞来。
微风轻拂,满天木屑散开,一阵巨响重叠而来。雨淑一剑将空中箭矢斩断,夕阳最后的余光映在她的剑刃之上,
剑斩断了最后的夕阳,夜,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