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除夕夜的锦云市像被打翻的琉璃盏，霓虹在湿冷的空气里晕染开来。林星漾趴在老宅的木窗棂上，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一片朦胧的银河。远处，春熙路的灯笼连成一条绯红的河，而电视塔的激光束刺破夜空，与升腾的烟花撞出碎金般的光屑。

手机屏幕里，周苒初的脸被窗外的烟花映得忽明忽暗。她裹着厚厚的毛绒毯子，鼻尖冻得微红，却还是笑嘻嘻地凑近镜头：“你们那儿放烟花不犯法啊？”

“妈妈带我来了乡下地方，管得不严。”林星漾把手机转向窗外，一簇银白色的烟花恰在此时炸开，流星般的碎光坠向青瓦屋顶，像一场小型的星雨。

“哇——”周苒初的惊叹声混着电流的沙沙声传来，“比我们这儿的好看多了！”

林星漾抿嘴笑，手指无意识地在窗玻璃上画了个小小的“zrc”。

期末考返校那天，周苒初抱着一摞寒假作业冲进教室时，林星漾的座位已经空了。

“她回锦云了。”江望头也不擡地转着笔，“作业你帮她领一下吧。”

周苒初愣了下，随即撇嘴：“这家伙，连声招呼都不打……”

“喏。”董禾越突然从后排递来一张折叠的试卷，“沈老师特意留的，说让星漾看看。”

展开一看，是林星漾的英语期末卷。作文题目是《theechooffriendship》，末尾用花体字写着：

“friendshipiswherethesoulmeetsitsecho.”

周苒初的指尖轻轻擦过那行字，仿佛能触到林星漾写下这句话时的温度。

“啧啧，某人被写进满分作文了。”苏可郁的鸭嘴发夹晃了晃，一脸揶揄。

周苒初耳根发烫，却故作镇定地哼了一声：“她要是敢写别人，我就把她‘暗恋我’的事捅到论坛上，嘻嘻。”

江望和董禾越同时笑出声，而祁嵩在一旁默默把保温杯推到她手边。

锦云市的年夜饭热闹得近乎嘈杂。林星漾的外婆往她碗里堆了小山高的腊肠，哥哥林栖川偷拍她鼓着腮帮子的丑照发到家庭群，而爸爸则和舅舅们划拳喝酒，笑声震得吊灯微微晃动。

“星漾！出来看烟花！”妈妈在院子里喊她。

她抓起手机冲出去，镜头对准夜空。锦云市的烟花不像大城市那样规整，而是肆意地炸开，金红的、靛蓝的、银白的，像打翻的颜料泼在夜幕上。

“周苒初！”她突然对着手机喊，“你看到没？那颗金色的，像不像我们运动会得的奖牌？”

屏幕那端，周苒初趴在窗台上，背景是城市远处零星的烟花。她眯着眼笑：“像！不过我们那枚是铜的，你这颗是纯金的。”

林星漾突然压低声音：“等夏天，我一定要带你来这儿。”

周苒初怔了怔，随即笑起来：“好啊，我要吃你外婆做的腊肠。”

“还有火锅！锦云的火锅比我们那儿辣十倍！”

“那我得提前训练一下。”周苒初装模作样地擦了擦不存在的汗，“免得被辣哭。”

林星漾大笑，而烟花在她们之间绽放，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却仍能共赏同一片璀璨。

寒假的日子过得飞快。林星漾每天和周苒初视频，给她看锦云市的茶馆、巷子里的糖画摊、甚至外婆养的胖橘猫。周苒初则一边写作业，一边听她絮絮叨叨地讲老家的故事。

“今天去看了我妈妈小时候的学校。”林星漾举着手机，镜头扫过斑驳的红砖墙，“她说她以前在这儿打过架。”

周苒初挑眉：“阿姨看着那么温柔，还会打架？”

“她说是因为有人骂她朋友。”林星漾笑嘻嘻地凑近镜头，“怎么样，像不像你为我骂叶胧那次？”

周苒初翻了个白眼，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偶尔，祁嵩会出现在视频背景里，安静地帮周苒初整理笔记，或者递一杯热可可。林星漾起初有点别扭，但很快发现——周苒初在提到他时，眼睛里的光和自己描述锦云市时一模一样。

或许，友情和爱情本就不该是单选题。

除夕夜的最后一刻，锦云市的钟楼敲响十二下。满城的烟花同时升空，整座城市仿佛被点燃，连江水都映出流动的金色。

“新年快乐！”林星漾对着手机大喊。

“新年快乐！”周苒初的声音混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却格外清晰。

她们隔着屏幕碰了碰拳头，像某种无声的誓言。

——夏天，一定要一起来看锦云的烟火。

——好，一言为定。

窗外，新年的第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而少女们的笑声，比烟花更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