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平账大圣
门外的哭喊与马蹄声渐渐远去，如同退潮的海水，留下满目狼藉与死寂。
屋内，王爵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着。
冷汗浸湿了他的内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柳云舒瘫坐在他身旁，双手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眼泪无声地滑落。
“刘成……他怎么会……”她哽咽着，声音里充满了后怕与难以置信。
王爵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闪过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张奎被杀，灭口！
伤口干净利落，与吴仁义如出一辙！
吴仁义暴毙，就在查账之后！同样是被灭口！
北蛮恰在此时大规模南下，时机巧合得令人发指！
孙小狗劝降，代表北蛮势力，而钱老倌对此似乎知情，甚至可能暗中推动！
现在，原本应该消失的刘成，竟然化身为匪，趁乱劫掠，并且……
似乎对黑石营的虚实了如指掌！
所有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此刻被刘成这根线，猛地串联了起来！
“我明白了……”王爵猛地睁开眼，“钱老倌……他根本不是什么北蛮的大头目，他甚至可能都不是为了帮朝中某人遮掩！”
他看向柳云舒，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拨云见日般的激动与寒意。
“云舒，你还记得吗？吴仁义死前在查账！安户所的账！黑石营的账！”
“张奎的死，是因为他可能知道些不该知道的！”
“吴仁义查账，触动了根本，所以他必须死！”
“北蛮南下……这或许不在他最初的计划内，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将黑石营这摊烂账、所有见不得光的勾当，彻底‘平掉’的机会！”
王爵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讽和彻骨的冷意。
“平账？”柳云舒抬起泪眼，有些不解。
“对！平账！”王爵用力点头，“黑石营地处边荒，流人安置、物资调配、与北蛮的私下交易……这里面的油水，这里的烂账，恐怕堆积如山！牵涉到的人，绝不仅仅是安户所这几个小吏！吴仁义想查，他背后可能也有人想借机整倒对手，或者……是想弄清楚到底烂到了什么程度，方便后续处理。”
“但有人不希望这账被查清！一旦查清，牵扯出来的人，恐怕从上到下，都难逃干系！”
“钱老倌！”柳云舒已然明白了王爵的意思，“他是那个……负责‘平账’的人？”
“没错！”王爵斩钉截铁，“他潜伏在安户所这么多年，看似不起眼，实则很可能一直是某些势力在黑石营的白手套，负责处理这些见不得光的账目和交易！孙小狗是他联系的北蛮下线，刘成这种黑石营的底层军官，恐怕也早被他拉拢腐蚀，成了他在营垒内部的眼线和打手！”
“吴仁义查账，触动了他背后势力的根本利益，所以必须死。而北蛮入侵，黑石营大乱，流人南逃，营垒自顾不暇……这简直是天赐的平账良机！”
王爵越说思路越清晰，眼神也越来越亮。
“在战乱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安户所的账册可以被‘乱兵’焚毁，知情人可以‘死于北蛮刀下’或者‘失踪’，比如张奎，比如吴仁义！甚至整个黑石营都可以被‘洗劫一空’，所有物资的亏空都可以推给北蛮！”
“刘成化身土匪，趁乱劫掠，恐怕不仅仅是捞一笔那么简单！他是在配合钱老倌，清理痕迹，制造混乱！那些被抢的、被杀的，可能不仅仅是倒霉，或许其中就有一些是潜在的、可能泄露秘密的人！”
“等到北蛮退兵，朝廷派人来收拾残局，看到的是什么？一片废墟，账目全毁，关键人物死走逃亡。到时候，钱老倌站出来呈上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损失报告，将所有黑账烂账一笔勾销！谁还会去深究？谁能查得清？”
“至于北蛮……他们抢够了，自然退回草原。孙小狗这条线，或许本就是钱老倌用来和北蛮交易、从中牟利的渠道，如今正好用来配合北蛮的行动，甚至可能……北蛮的入侵，他也提前得到了风声，顺水推舟，借刀杀人！”
王爵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好一个平账大圣钱老倌！所有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吴仁义以为自己是猎手，却成了被清理的猎物。北蛮以为自己是入侵者，却可能成了他平账的工具。我们……我们这些挣扎求存的小人物，更是他棋盘上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屋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油灯的光芒摇曳，映照着三人凝重而冰冷的脸色。
柳云舒脸色苍白，被这黑暗的真相所震撼，“我们现在面临的，不仅仅是北蛮的威胁，更是钱老倌这个隐藏在内部，要将所有知情者一同埋葬的……毒蛇。”
“没错。”王爵站起身，“他想平账，想将我们这些‘账目’的一部分一起抹掉？没那么容易！他知道我们可能察觉到了什么，所以用吴仁义的死嫁祸红玉，用北蛮的威胁和孙小狗的劝降来逼迫我站队，用刘成的土匪身份来清理和威慑。他想让我们乱，让我们怕，让我们要么屈服，要么在混乱中无声无息地消失。”
“但我们偏不！”
王爵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秦红玉和柳云舒。
“他想要平账，那本册子，还有我们脑子里的东西，就是他最大的威胁！云舒，册子破译不能停，我们要找到更直接的、能指向他背后势力的证据！红玉，监视不能放松，尤其是钱老倌和孙小狗，我们要知道他们下一步的动作，特别是他们如何与北蛮，与刘成联络！”
“而我，”王爵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等红玉回来，就去会会孙小狗。他不是给我一天时间考虑‘投诚’吗？我就去给他一个‘惊喜’！我要让他，让钱老倌知道，我王爵这块骨头，没那么好啃！想平账？先问过我们手里的筹码！”
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因为看清了幕后黑手的真面目而变得更加凶险。
但王爵的心中却奇异地安定下来。
未知的敌人最可怕，一旦看清了对手的轮廓和目的，就有了反击的方向。
钱老倌想借着北蛮入侵的东风，将这黑石营所有的污秽一笔勾销？
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