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鹰嘴崖的信息

王爵话音未落，后窗便传来那熟悉的、极轻的叩击声，带着独特的韵律。

屋内凝重的气氛瞬间被打破，王爵和柳云舒几乎是同时精神一振。

“红玉！”王爵低唤一声，一个箭步冲到窗边，手脚麻利地挪开遮挡的杂物。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滑了进来，动作轻盈无声，正是秦红玉。

她依旧是那身便于夜行的黑衣，发梢与肩头沾染着更深露重的湿气，脸颊被夜风吹得微红，但那双清冷的眸子在昏暗的油灯下，却亮得惊人，不见丝毫疲惫，只有锐利如鹰隼般的专注。

“红玉姐姐！”柳云舒连忙递上一直温在灶上的热水，眼中满是关切。

秦红玉接过粗陶碗，指尖因长时间暴露在寒夜中而有些泛白。

但她并没有立刻饮用，而是目光快速扫过王爵和柳云舒。

确认两人无恙后，才微微颔首。

“情况如何？”王爵压下心中的急切，沉声问道。

他知道，秦红玉带回的消息，将决定他们下一步的生死。

秦红玉将碗中的温水一饮而尽，干燥的喉咙得到滋润。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鹰嘴崖，确有北蛮活动痕迹，人数不多，约十余人，但皆是精锐。他们利用崖下的天然洞穴设立了临时据点，外围有暗哨，我潜入到百步内，观察到里面有储存的物资，主要是箭矢和干粮。”

王爵的心猛地一沉，最坏的猜测被证实了。

“而且，”秦红玉继续道，语气凝重了几分，“我发现其中两人装扮与其他北蛮略有不同，虽也作北蛮打扮，但行动间更显章法，配合默契，像是……军中出身。”

“军中？”柳云舒掩口低呼。

王爵眼中寒光一闪，“内应！果然是内外勾结！看来刘成化身土匪制造混乱，吸引注意，钱老倌幕后操控，孙小狗联络北蛮，而这支潜伏在鹰嘴崖的精锐，就是准备在关键时刻，配合正面进攻，给营垒致命一击的奇兵！”

他看向秦红玉，眼中带着赞赏与后怕，“辛苦了，红玉。能摸到百步内不被发现，太冒险了。”

他知道，以秦红玉的身手，若非为了获取更确切的情报，绝不会靠得如此之近。

秦红玉微微摇头，表示无碍。

她将空碗放在桌上，目光落在王爵脸上。

似乎察觉到他神色间除了凝重，还有一丝豁然开朗的决断。

“你这边，有新的发现？”她敏锐地问道。

王爵深吸一口气，将方才与柳云舒分析出的、关于钱老倌“平账”的推断，清晰而快速地阐述了一遍。

“……所以，我们现在面对的，不仅仅是北蛮入侵的外部危机，更是钱老倌这个内部毒蛇，想要借着战乱，将黑石营所有见不得光的秘密，连同我们这些可能的知情者，一并埋葬的绝杀之局！”王爵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

秦红玉安静地听着，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仿佛王爵的推断，恰好印证了她长久以来的某些猜测。

直到王爵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若真如此，钱老倌所图甚大，背后牵扯的势力恐怕盘根错节。他绝不会允许我们活着离开黑石营，或者……活着将秘密带出去。”

“所以我们更不能坐以待毙！”

王爵拳头紧握，眼中燃烧着斗志，“他想平账？我们就偏要让他这账，永远平不了！”

他走到桌边，手指重重地点在柳云舒绘制的地形图上，落在鹰嘴崖的位置。

“红玉带回的消息，加上我们掌握的册子，现在有了两份关键的筹码！孙小狗给的一天期限，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窗口！”

他看向秦红玉和柳云舒，眼神坚定，语速加快，“计划不变，但必须立刻执行！天一亮，我就去找孙小狗，考虑投诚，索要投名状和物资，尽量拖延时间，并试探虚实。红玉，你一夜未眠，先休息两个时辰，然后我需要你继续监视，重点是钱老倌和孙小狗的接触，以及鹰嘴崖那支北蛮精锐是否有异动！他们既然是奇兵，行动时间必然与正面战场紧密配合，我们必须掌握他们的动向！”

秦红玉没有丝毫犹豫，点头道，“好。”

“云舒，”王爵又看向柳云舒，语气放缓却依旧紧迫，“你继续，集中精力寻找册子中可能指向钱老倌背后更高层势力的线索，哪怕是蛛丝马迹！还有，尝试找出那‘信物’可能的形式！这是我们能否取信于营垒，或者说，能否在关键时刻保命的关键！”

柳云舒用力点头，清秀的脸上满是坚毅，“我明白，王大哥。”

王爵看着眼前两位女子，一位清冷坚韧如寒梅，一位温婉聪慧似幽兰。

在这生死存亡的边荒绝境，与他命运紧密相连。

他心中那股因危机而产生的慌乱。

彻底被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破釜沉舟的勇气取代。

“孙小狗想引我入彀，钱老倌想借刀杀人，北蛮想趁火打劫……”

王爵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在摇曳的油灯光下，竟带着几分肃杀，“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黑石营的浑水，我们要把它彻底搅翻天！”

他伸出手，目光扫过秦红玉和柳云舒。

秦红玉微微迟疑了一瞬，还是伸出了手，她的手冰凉而有力。

柳云舒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温热的手放了上去。

三只手紧紧叠在一起，仿佛一个无声的誓言。

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于边荒小吏的家中。

结成了对抗强大黑暗势力的、坚不可摧的同盟。

窗外，天色依旧沉暗，远方的骚动似乎暂时平息。

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愈发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