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卿卿何时醒
卓鹤卿的脚步在房中辗转不停,眉头紧锁,似两痕挥不去的深愁。
望着榻上气息微弱的沈月疏,他只觉心口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喘不过气。
焦灼之际,他正要亲自去催,却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倏然掠过窗前——陈夫人已至。
“我刚去瞧过洛洛,卓大人请宽心,孩子只是略受风寒、受了些惊吓,并无性命危险。陈君今日在太医院当值,明日散值后,我会让他再来复诊。”
陈夫人深知卓鹤卿此刻心急如焚,便省去了那些客套的虚礼,开门见山。
她将指尖轻轻搭在沈月疏腕间,凝神细辨脉象流转。
片刻后,她收回手,眉头微蹙,转向卓鹤卿正色道:
“卓大人,弟妹此番落水,元气有损,寒邪又深入肌理,如今脉息微弱,稍后恐会发热,情况反比洛洛更为棘手。”
说罢,陈夫人边开药边叮嘱,
“弟妹正值月信,即便日后好转,也需长期温补调养,方能不留病根。”
“谢谢嫂嫂,可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
卓鹤卿行礼道谢,心里更是不安。
她昨日还饮了酒,今日又遭此一劫,这次怕是要遭不少罪。
陈夫人开好药方递给从流,随即朝帘外微微示意,低声道:
“卓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卓鹤卿会意,引她步入书房,神色不由凝重起来:
“嫂嫂特意避开,可是内人情况有何不妥?”
陈夫人将声音压得更低,语气沉静却清晰:
“弟妹眼下正值月信期,胞门未合,气血正虚……这对女子而言,实属大忌。轻则日后每逢月事便腹痛难忍;重则……恐损胞宫温煦之机,令坐胎艰难。”
她见卓鹤卿面色发紧,语气转而放缓,带着宽慰道:
“你也不必过于忧心,以后仔细调养即好。只是这一个月内,万万不可与她同房,定要待胞宫回暖、气血复元,方能无虞。”
卓鹤卿缓缓吸了一口气,神色渐复沉稳,郑重颔首:
“鹤卿明白了,多谢嫂嫂提点。”
他略作停顿,声音低沉而恳切:
“只是关于恐损生育一事,还望嫂嫂代为保密,切莫令他人知晓——尤其是家母与月疏本人,万请守口如瓶。”
陈夫人神色一凛,敛衽正容道:
“大人放心,为病家隐疾守秘,本是医者本分。此事出我口,入君耳,断不会从我这里泄露半分。老夫人与尊夫人处,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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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疏烧了三天三夜,整个人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好像是挂在棉花上。
这三日来,梅园卧房里始终弥漫着浓郁的草药气息,铜盆中用于降温的水,早已不知换过了多少回。
桂嬷嬷与青桔守在床边,双手泡得发白起皱,手腕酸麻得几乎连拧干帕子的力气都没了。
为了让沈月疏快点退烧,桂嬷嬷还学着老家的法子悄悄在沈月疏的拔步床边系了个黄布条驱鬼捉妖,不远处的圆桌上也放了个收妖碗。
每隔一个时辰便拽一下布条,敲一下碗。
好在卓鹤卿的心思都在沈月疏这儿,并未察觉。
可沈月疏的高热却总不见稳,退了又起,起了又退,反反复复,缠绵难愈。
往日里不曾细察,此番沈月疏病重垂危,卓鹤卿才猛然发觉,自己心底竟这般记挂着她。
昨日,青桔忙着为月疏更换寝衣,手忙脚乱中,竟意外从立柜深处带出了两枚精致的香囊。
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卓鹤卿撞见。
他俯身拾起香囊,细细端详之下,发现这两枚香囊竟与月疏前几日赠予他的那枚如出一辙,只是针脚略显生涩,不如他手中那枚精细。
卓鹤卿心中顿时明了,原来月疏为筹备他的生辰,竟默默付出了如此多的心思。
念及此处,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疼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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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霭浮瓦,宿鸟初啼。
第四日清晨,汗出如浆,烧彻底退了,沈月疏醒了。
她躺在榻上,锦被沉重如山,压得胸口发闷,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朦胧中瞧见卓鹤卿和青桔都在,总算确定了自己没死,心便安下来了。
只是自己怎么讲不了话?不会是舌头被水鬼割掉了吧?
这样一想,她又有些担心,若是以后讲不了话,可还怎么开铺子赚钱?
那便是死也要赖在卓家。
卓鹤卿坐在床边看着沈月疏,眼里满是心疼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