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你和醉月楼那姑娘是故人?
几日时光悄然滑过。
沈月疏半倚在摇椅上,姿态慵懒闲适,像只晒饱了太阳的猫。
卓鹤卿静静坐在她身侧,手中捧着一本书,沉浸在字里行间。
午后慵懒的阳光,如同金色的薄纱,轻柔地洒落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静谧而美好的画面。
“那日洛洛落水,幸得有你相救,只是官宦女子大多不会浮水,你又是从何处习之?”
卓鹤卿的声音似一泓温泉水,带着令人松懈的暖意,潺潺流过心间。
“是长兄传授。”
沈月疏大病初愈,带着干涩的摩擦感。
“是沈栖柏?”
卓鹤卿的心似是被揪了一下,眼底倏地掠过一丝厉色,但几乎是立刻,他垂下了眼帘,将所有的情绪掩盖得严严实实:
“他是怜惜你,对我胞姐却这般薄情。”
一提到“沈栖柏”这三个字,卓鹤卿的心里就像是窝了一团火在烧,没有烟,却呛得人眼眶发烫。
陈御医说得没错,心疾愈后,最忌根苗未净,偶一牵动,便又发作起来。
他和卓鹤云的感情是旁人不能体会的,他们是双生子,滚在尘土里都能听见对方和自己一样的心跳。
八岁那年,父亲为先帝挡下致命一箭,不幸身亡。不足半年,母亲竟突然疯魔,彻底没了往日的模样。
他那时是当今圣上的陪读,除了节庆时分,每半月才可归家一趟。
他至今还清晰记得,五月初一那天,自己离家时,母亲还是那副温柔慈爱的模样。她细心地为他叠好衣物,叮嘱他在宫里要照顾好自己。
然而,等到了五月十五,他满心欢喜地归家,迎接他的却是母亲的异常。她茶饭不思,眼神空洞,再也不愿搭理他。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母亲,想要给她一些安慰。
可她却像是突然被惊醒的猛兽,猛地推开他,嘴里开始不停地骂他、打他。
更诡异的是,母亲只是单单待他那样,待胞姐却还是亲近模样。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无处寻个答案。
陈御医给母亲诊病,只道她患了心疾,劝他莫要记恨母亲,其他便不再多言。
母亲这种症状断断续续持续了四年。而这漫长的四年,恰恰是他最需要母亲呵护陪伴的成长时光。
这四年里,胞姐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守护着他,胞姐是他幼时最亮的一束光、最暖的一抹色,他还没来得及回报,光灭色消。
“长嫂之事,我每每想起便觉心如刀割。”
沈月疏语气和缓轻柔,继续道:
“若早知会酿成这般苦果,大哥定当寸步不离守在长嫂身边,断不会让她独对孤灯寒夜,只是如今纵有千般悔恨,终究是覆水难收。”
“若是料到,我卓家断不会将胞姐许配给他。”
卓鹤卿声音低哑,接着道:
“你既嫁入卓家,以后便不要再提长嫂两字,同我一起称呼胞姐。”
卓鹤云自缢的噩耗尚未散去,沈栖柏洞房夜留宿青楼女子柳青瑶处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终是刺痛了他的耳膜。
那沈栖柏分明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沈家却将此事瞒得滴水不漏,反倒借着卓家择婿心切,将这门亲事说得天花乱坠。
更骇人的是,当年柳青瑶父亲那桩案子,竟是由他亲手经办。他隐隐觉得,那夜种种,分明是柳青瑶对他展开的一场报复。
只可惜,这残酷真相来得太晚。即便卓家人悔恨得五脏俱焚,也再难唤回那个身着嫁衣、笑意盈盈跨出家门的姑娘了。
这场纠葛里,沈莫尊亲手编织的锦绣谎言,沈栖柏冷眼旁观的凉薄模样,还有柳青瑶那肆意张狂的冷笑,宛如三把淬了毒的尖刺,多年来深深扎在卓鹤卿的心口,隐隐作痛。
卓鹤卿几乎要脱口而出质问,但目光触及沈月疏那张尚显虚弱的脸,那话便硬生生卡在了喉间。
他暗自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怒意狠狠压回心底,不断告诉自己:
她是吾妻,与她无关,莫要失态。
沈月疏察觉到卓鹤卿正强压着情绪,心里明白此刻不宜再谈此事。
她温柔地凝视着他,轻声软语:
“你之前不是问我,从前都去过哪些地方吗?今日咱们出去吃羊肉泡馍,可好?”
“好。”
卓鹤卿心里正憋闷得慌,她既然想出去,那便出去走走。
沈月疏站起身,走到卧房立柜前,取出一件晴山蓝的直裰长衫,道:
“既然去吃泡馍,咱们今日就穿这件吧,这颜色看着明快,心情也能跟着放松些。”
“我何时穿过这般颜色的衣裳?”
卓鹤卿瞧见那件衣裳,微微一怔,这颜色也太年轻了些。
“鹤卿现在正值逾弱之年,正青春,这颜色穿在身上,再合适不过。”
这衣裳是上次沈月疏做衣裳时,悄悄请绣娘为卓鹤卿缝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