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瑶：维天之命
风瑶：维天之命
紫熙六年，我去了南城。本是为了寻找兄长，却没想到碰见了逃难的皇帝，甚至参与了惊心动魄的政斗。
得知兄长消息后不久，我第一时间回到了南城分舵，准备进一步处理情报，进行下一步应对。但是我回去时，感觉楼里的气氛异常诡异。李叔神色慌张，对我说可能出了事，叫我待在楼里哪儿也不要去。
还没等李叔说完，四个身影便径直走到我面前来。我认识那四个人，他们是杀字门的四个弟子，是父亲在风雨楼豢养的专职杀手。但是他们在执行任务时从不露面，也并不会与各地分舵产生联系。我猜测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于是我脸上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讨好问道：“四位前辈驾临此处有何贵干？是有新的任务目标么？”
四杀手之首走到我面前来，用公事公办的冷峻神色道：“有。这个目标就是你——风瑶大小姐。”
我心底虽是一惊，但脸上的笑容半点不坠。我依旧笑道：“前辈说笑了。我听说杀字门从不对任务目标废话，但是你们今天见了我——这说明你们并不是完全想杀我吧？”
“实不相瞒，小姐，我们四个人意见出现了分歧。两个认为应该杀你，两个认为不应该。于是我们决定听取你的意见，给你一个解释自己的机会。如果您说得不好，我们就立刻执行任务。”首领脸上仍然没有表情，抽出刀来，架在我的颈上。
我从一旁搬了几把椅子，请他们一一坐下，坐在我的面前，给他们按照客人的规矩倒上了四杯茶水。在这个过程中，那把刀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脖子。
我笑道：“四位前辈想问什么便问吧。既然您几位到了这里，那么从现在开始我的命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晚辈倒想试试，看看我能不能用这张嘴——为自己讨回性命来。”
我脸上仍然挂着镇静的笑，心中暗暗盘算。能让父亲动用杀字门弟子的人，肯定不是普通角色，不然父亲大可直接去雇佣普通刺客。
父亲不会涉政，因此刺杀的目标一定是江湖人。能让他如此大费周章，要么这个任务目标武艺高强，要么这个任务极其隐秘，家丑不可外扬。
结合最近几天北狄的局势，我猜测这件事和大哥有关。兴许是父亲猜测我大哥参与了政事，怕他连累风雨楼，所以将这几位杀手派来，将大哥抓回去。
当时的我怎么可能想到，父亲已经为了十箱黄金将风雨楼卖掉了。若我和他不是一条心，便也杀了我清理门户。
首领坐在最前面，剩下三个人并排坐在我的对面。他们都没有喝水，直勾勾地盯着我，似是要把我看穿。
首领开口问道：“四月廿五那天，掌门给你写信命你传情报，你为何没传？当晚，你又为何要将皇帝的行踪卖给修齐？——不要说谎，你的一切行为我们都看得见。”
我听他们的语气，那天我与修齐的交易他们应该也听见了。于是我便直言道：“因为我要追杀风雨楼的叛徒。”
“叛徒是谁？”
“风泽。”我不理会脖子上的刀，将胳膊拄在桌上，气定神闲地啜了一口茶，“你们知道的，他曾经因情报造假，被父亲赶出过风雨楼。我有理由相信，他在这失踪的四年里，曾经参与政治，严重违反了风家的祖训。因此我，作为风雨楼的继任掌门，要为风家清理门户。”
首领思索片刻道：“此话有理，但是这和你没传情报有什么关系？”
“四月廿五傍晚，就在江边，一个名叫修齐的人找到我，声称他们手中有风泽的线索，风泽很有可能在他们手中。作为交换线索的条件，他要求我暂时不向父亲发信。我答应了他。”
首领盯着我，严肃道：“这是违反风雨楼规矩的。”
“可我为风雨楼清扫门户，也是符合规矩的。”我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笑道，“您知道的，风泽曾经因为犯错被剥夺了继承机会，而我即将继任风雨楼的下一任掌门。有个谋逆之徒一直在外面图谋不轨，我担心他会串通各地分舵作乱，让风雨楼将来不得安生。前辈觉得，眼前一个小任务和风雨楼未来的千秋安宁，哪个更重要呢？”
我装出毫不畏惧的样子迎上首领的眼神，但实际上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怕得手脚冰凉。
见首领默不作声，我又补充道：“好吧，我承认我有私心。不过如果父亲坚持要为这种事情处死风雨楼最后一个继承人的话，那我甘愿受死，无话可说。”
四个杀手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眼神，微微点头。首领将刀收回鞘里，我知道我安全了。
就在此时，身后一位使匕首的女刺客朗声道：“小姐，如今风掌门已与北狄人签订盟约。掌门命您不要拖延，立刻从易子安身上拿回令牌，交给风雨楼，助北狄攻破京城。”
此话一出，我本能地没有相信，当做试探。父亲一向恪守祖训，怎会将风雨楼当做北狄的刀？
“前辈怕不是说笑了，还在试探我？风雨楼谁人不知，我风家最大的祖训就是不涉政。”我盯着那首领，反问道。
那首领回头瞪了拿匕首的刺客一眼，怒道：“不是不许你现在说么？”
我顿时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一时间毛骨悚然，脊背发冷。这是真的，而且父亲本打算瞒着我——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将我骗回风雨楼中。
那首领继续对我道：“小姐，这真是掌门的命令。现在掌门已经杀了原盟主，成了新的武林盟主。背靠北狄，以后风家便是武林独尊……”
那拿匕首的刺客一直在擦拭匕首，她一直盯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的反应。
一旁的李叔也吓得语无伦次：“这……这怎么可能……这种事情……”
首领见李叔恐惧得如此，抽出刀来，用颇具威胁的语气道：“李舵主莫不是在质疑掌门的决策？”
“风小姐，好好想想。掌门吩咐了，凡忤逆者，都走不出此门。”那拿匕首的女刺客也看了我一眼，声音凉薄如水。
李叔怒道：“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掌门……掌门才不会做这种事情——”
“不见棺材不落泪！”女刺客阴狠道，从袖中取出一枚染血的盟主令牌，上面有明显的被刀劈开的痕迹。从刀气上能看出来，那把刀是父亲的佩刀。
李叔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痛哭道：“你……你们……”
我慢慢冷静下来思考对策。在眼前的局势下，与北狄勾结无异于与虎谋皮，父亲这一着着实短视。北狄人无情无义，入主中原后，怎能容下如此墙头草的风雨楼？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四个杀手，他们彼此意见不合。那女刺客，隔着面具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是她从头到尾视线一直在我身上，好像在试探我，期待我说出什么。
“看来李舵主是不愿遵从掌门之令，那我只好奉掌门之令，扫清门户……”首领将刀举起冲着李叔，做出要砍之意。
“住手！”我高声制止道。
“小姐，这是掌门的意思。我们四杀手只听掌门的命令。”那女刺客道。
“那如果我告诉你们，现在我是掌门呢？”我高声道，孤注一掷走了这条路。
此话一出，四下皆惊。几位杀手面面相觑，震惊地看着我。
“我知道四位前辈都忠心风家，为了风雨楼大业鞠躬尽瘁。可是您应该也知道风雨楼的祖训：不得涉政。我父亲已经投靠北狄，犯了规矩。前辈们说，他还能做风雨楼的掌门么？
“各位前辈应当明理，北狄人刻薄寡恩，对江湖势力想来弃如敝屣，用完即弃。况且若是北狄真得了天下，又怎会容下我们？到时候我们有什么资格能与他们相抗衡？各位前辈在江湖中武艺也算翘楚，难道甘心和当年的八大门派一样葬身沟渎？
“风雨楼在江湖中式微多年，只在两年前除了勾结北狄的四个堂主后才有了起色。若各位前辈不甘心被异族驱使，不想默默而死还留下一身骂名，那便跟随我。我已知皇帝下落，退可纵横捭阖，保住风雨楼独立；进可挟天子以令诸侯，执掌天下。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前辈们若是愿意辅佐我，等我回到风雨楼，必许各位堂主之位。望前辈们细细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