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修改) - 青梅如豆 - 六月焦阳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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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修改)

第六章(修改)

如此又向西北行进了一阵,便过肃州地界,进入西北都护府的辖地了。越往前走,草场人烟越稀,零星小片的沙地渐渐连成大片的荒漠。

居延城就坐落于这片大漠的深处。

秀荣山庄坐落于京郊,而明远堂更是位于温暖江南的润州城,众人皆是第一次见到沙漠。初冬的沙漠少风,白日里天空湛蓝,日光透彻,起伏的沙丘一直绵延至天际,辽阔无垠又显得宁静无害。

队中有位向导,原是在居延城郡守底下做事,今次受朝廷指派,为送亲队伍引路。他姓陆,众人都尊称他一声“陆郎官”。陆郎官往来中原与居延数次,每每必经此荒漠。据他所言,现下算是穿越大漠较好的时机了,既无摧树塌屋的风暴,又无致命骇人的毒虫野兽。但即便如此,隐匿于沙丘背面的流沙,以及夜间的酷寒,也足以要了无数人的性命。

依陆郎官的建议,宋昭领着几人进到沙漠边缘的一座小镇,用队中一半的马匹换了全镇统共十几头骆驼,用以驮负辎重,另请了几位养驼人专门照料这些骆驼。又添置了足够的饮食装备,众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跟随向导进入沙漠。

大漠沙如雪。沙地绵软难行,细碎的沙子一踩就散,身子总是站不稳。沙粒没过脚踝,滑入皮靴,硌得脚底生疼,坠得步如千斤。这队伍中有一半是秀荣山庄与明远堂的正宗弟子,身上都有些功夫底子,但对这沙漠也是无可奈何,更遑论那些不懂武的奴仆家眷。其中最为艰难地,要属赶着马车的一众马奴了,有的前拽,有的后推,都不见得能前行几步。幸好还有些能在大漠中行进自如的骆驼,确然省心了不少。

陆郎官提醒众人,定要沿着沙脊行走,以防流沙。但总有人会不小心脚下一滑,自沙脊上滚落,顺势被沙子一埋,光爬起来便要费半天劲。

宋昭不得不将所有人分成三十人一小队,每队一位小队长,一日三次地清点人数上报,生怕有人落单迷失。

如此仅前行了一个白日,行进速度极其缓慢,众人已经怨声载道。但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白日里日光烈烈,众人只着单衣,仍走得大汗淋漓,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晒得通红。但至日头开始西斜,身上的汗水尚未干掉,被冷风一吹,身上冰凉刺骨,被晒伤的皮肤疼痛难忍。严寒悄无声息地降临,占领了所有日光照不到的地方。众人不得不停止行进,重新裹上皮裘,支起庐帐,挖出火坑,生起火堆,准备晚饭和休息。

躲在避风的庐帐里,围在温暖的地火旁,喝着热气腾腾地肉汤,众人一扫白日里的疲惫,觉得很是舒坦。掀开庐帐,擡头仰望,便见玄夜穹顶上星光璀璨澄澈,似乎触手可及。

临入睡前,众人依向导之言,将草席铺在刚刚熄灭的火坑上,上半夜还可温暖地熟睡。但待到下半夜,热度退去,酷寒再次逼近,人被活活冻醒,添再多层被子衣物都攒不起一点儿热乎气儿。在被窝里抖瑟至日出,便又要哆哆嗦嗦起身,准备开始新的行程。

不过几日,人人手脚上开始生冻疮,又疼又痒。众人皆生在温暖湿润的中原与江南,从未经受过这个,只觉得比平日里练功受伤还要难熬。有些体弱的弟子受了寒,生了病,随队的几位大夫日渐忙碌。如此七八日下来,众人的精神与体力越来越差,队伍行进的速度被越拖越慢,而眼前除却千篇一律的沙漠,再无其他景致,似乎大家都被困在了此地之中,永远都出不去了。

众人的颓丧与虚弱令宋昭心焦不已,却也无能为力。莫说别人,他在这荒漠亦是度日如年。如今仅剩的希望,便是离居延一日少于一日的路程。但据陆郎官所说,尚有近十日的路程,连他都觉得绝望。

但令人奇怪地是,最为骄横的苏大小姐,却不曾闹过一次脾气。初入沙漠之时,她还很是兴奋地跑出来跟着走了小半日,很快疲累之后便又钻回了马车。自那之后,她的马车或庐帐内便时不时地传出欢声笑语。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宋昭忍不住将跟在苏余恩马车旁的褚赫叫过来问。

褚赫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道:“苏小姐与徐小姐日日闲聊,相谈甚欢。”

“我自然知晓。”宋昭说:“她们都聊什么了?”

“这……”褚赫故作为难地道:“她们天南海北,聊了不少,我记不清。少主若感兴趣,何不亲自去听听?”

“这不太好罢……”这次换宋昭为难了。“偷听姑娘们的对话,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褚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当然……你不同,你是为了保护她们,职责所在……”

那日之后,褚赫便不怎么爱搭理宋昭了。宋昭面上平静,心里却痒得很,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找个由头去见徐茋她们。

当然,不止宋昭,许多人都发现了苏余恩的不同寻常之处。一日傍晚,苏余恩的一位小师妹终忍不住好奇,钻进了苏余恩的庐帐,结果,一直待到深夜,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第二日傍晚,那位小师妹叫上几位交好的姐妹,又钻进了苏余恩的庐帐。

第三日傍晚,一半秀荣山庄的弟子钻进了苏余恩的庐帐,其中还包括吴允。

隔天,宋昭忍不住问他:“你们都去做什么?”

吴允笑而不语。

当日傍晚,宋昭终于按捺不住也要钻苏余恩的庐帐了,却发现她的庐帐内一个人都没有。而在庐账外的空地上,升起了高高的篝火,秀荣山庄并明远堂的弟子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那里。

他凑近一看,便见徐茋坐在当间,嘴里正啃着一大条肉干。几名女弟子此时也不惧她脸上那恐怖的刀疤了,正掰着她肩膀、扯着她袖子叽叽喳喳着。一旁的人也是个个急不可耐。反倒是苏余恩,被挤到了一个角落里,大声嚷嚷也无人理睬,只能抱起胳膊来生闷气。

宋昭戳戳身边的一位小师弟:“这是在做什么?”

师弟兴冲冲地道:“这姓徐的侍女说先前去过居延,现在天天给我们讲居延的风物呢!”

“竟是如此?”宋昭诧异道:“究竟是怎样有趣的风物,令你们如此趋之若鹜?”

师弟皱起眉头回忆道:“嗯……昨日讲的是居延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听说那里的有钱人家都是用当地的玉石磨成的粉来匀面的,虽新奇,不过我不是很感兴趣……听说前日大前日还讲了千年前居延建城时的故事,可惜我没有听到……今日啊,要讲居延的美食,这是大家都爱听的,所以今日来的人特别多!”

徐茋博闻强识,又熟悉居延,可讲的东西自然很多。宋昭忍不住笑道:“她还每日定了不同的调子?有意思。”

那小师弟却摇头道:“不是她定的啦!有位秀荣山庄的师姐——你看,就是攀着徐侍女的那位——她跟我说,前日讲完居延城的历史,她便央徐侍女第二日讲外邦女子的胭脂水粉是个什么样儿,恰巧有位师兄想听外邦的兵器,两人便争竞了起来。后来徐侍女便道:‘你们也不必争,谁给我十个铜板,我明日便讲谁想听的。’那位师兄甚是抠门儿,想着不过是听个故事,不值当地出钱。倒是那位师姐很是大方,二话不说便拿出了十个铜板。是以昨日便讲的是那位师姐爱听的。按理说,今日该讲那位师兄想听的了,谁知另一位师姐突然冒出来,说想听徐侍女讲美食,且直接拿出了十个铜板。那位师兄自然不高兴,忍不住也拍出了十个铜板,哪知那位师姐很是豪气,竟直接掏出了粒碎银给了徐侍女,那位师兄便又败下阵来了……白日里我们都笑话他呢,还不如两位师姐爽快。”

宋昭却是听得哭笑不得。这徐茋如今算盘倒是打得很精明,讲个故事,竟都能赚银子。他还没回话,便听那小师弟急不可耐地道:“开始了开始了,师兄我不同你讲啦!”说罢便挤到人堆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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