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91%

第91章91%

自从脱离高专，灰原雄在很长时间内都只能彷徨度日，被同袍陷害的经历成了他心口上去不掉的疤。

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总是忙碌，他不忍打扰他们，只能独自游荡在空荡荡的盘星宫旧址，坐在中庭的长椅上看着日升日落发呆。

直到夏油前辈将一个皮肤黝黑的瘦小少年领到他面前。

“这是阿吉，他是半路出家的咒术师，有一只伴生咒灵可以驱使。”夏油前辈仍旧那样温和稳重，在那双沉静双眸的注视下，他的一切怨恨纠结都无所遁形。但灰原只是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对着那个表情有些不安的少年安抚地笑了笑。

还是个孩子呢……

于是这个看上去愣头愣脑，喜欢打电玩看球赛的男孩就成了他的一个学生。

“回来！阿吉——不可以直接动手——”

“……所以你的帐放在了哪里？！”

“让你救人你为什么要把他们打晕？！”

灰原雄崩溃地捂脸大叫。这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黑皮运动系少年正一脸尴尬地摸着他的板寸头对着他傻笑，认错态度非常诚恳，背景板是那个把敌人穿成bbq后就蹲在墙角，一声不吭面壁的自闭咒灵。

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持续了许久，灰原雄再也没时间忧郁了，他每天都被迫跟在阿吉后面帮这个打起架来热血上头的笨蛋收拾烂摊子，时不时还要和七海前辈吐槽带孩子的艰辛。

“我以前竟然还想要当老师！我真是太天真了！”视频的那头，看上去成熟了很多的七海正坐在废墟上擦着他那把长刀，安静地听着挚友不停吐槽。灰原雄挥舞着阿吉用狗爬字填满的咒术理论试卷，情绪激动，痛心疾首，“47！47分！他为什么才考47？！他竟然还向我申请想要去大阪看球赛！理由是成绩比上次进步了20分！”

“啊啊啊我的教学水平竟然烂到这种程度了吗？！对不起夜蛾老师我承认我当初说话的声音是大了一点……”

他哭丧着脸，啪地一声将那张皱皱巴巴的试卷用力拍在桌子上，力度之大让镜头都晃了晃，灰原雄表情扭曲，咬牙切齿道，“你以为这就是全部了吗？！不不不，夏油前辈竟然又送了一个学生给我——”山田丽子，一个与阿吉截然不同的少女，据说实际年龄比她看上去成熟许多。

安静腼腆，温柔乖巧，让灰原老师倍感欣慰。

除了她第一次出任务时就把现场所有活物都撕成了碎片，连下水道里的老鼠都没放过。

血，到处都是血……面容清秀的少女安静地站在血泊中，她身上的白裙子纤尘不染，脚下是诅咒师死不瞑目的头颅。无数黑色的，淤泥般涌动着的触肢游动在她的身侧，空气中血腥味儿浓烈到灰原想吐。

少女歪着头看向自己的老师，被黑色填满的眼眶直直地注视着这个脸色惨白的年轻人。她的笑容仍旧腼腆羞涩，搅着手指略有些歉意地对他说道：“抱歉……我把这里弄得太脏了，我这就收拾干净。”

黑色的淤泥膨胀变形，她的确将现场打理得干干净净，连一点dna都没留下，但可怜的灰原在接下来两天一顿饭都没吃，并且至今都还在罹患章鱼ptsd。

这可真是太遗憾了。

“所以球赛好看吗？”性格稳重的青年打断了灰原的吐槽，语速不紧不慢，声线清润，令人安心。

七海终于擦完了刀，那双如墨般黑沉的眸子满含笑意地看着自己的老友，他耐心听完了灰原心口不一的抱怨，想到之前对方拜托自己抢到的三张门票，语气不免暗含调侃。

灰原眨了眨眼睛，鼓着脸哼哼两声后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隔着屏幕对七海竖起大拇指，笑容毫无阴霾。

“超级棒啊！”

镜头的另一边，七海与好友隔空击掌，就像他们无数次并肩战斗时那样，头顶是漆黑夜空，远处是万家灯火，他孤身一人在夜风中呼吸着鼻尖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用一种无人读懂的复杂眼神，回应了屏幕那端，故人灿烂热烈的笑容。

那是对往日青春的怀念，也是对旧友前途的祝福。

他擡头看了看在账外等候的辅助监督，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道，“灰原，你们是怎么得到的任务信息？”

他话音微顿，继续道，“不方便的话不告诉我也可——”

“是系统自动刷新的啊！这又没什么不能说的。”镜头中的灰原正从微波炉中拿出刚热好的汉堡，背景是一个空空荡荡，颇为现代化的开放式厨房。他倚在中岛台边一边吃夜宵一边漫不经心地和七海聊天。

“说起来确实很怪啊，我现在用的这个系统页面和咱们在高专时用的很像哦，不过智能化很多，ai会帮我筛选出优先级，会任务完成度打分，也会匹配到附近空闲的咒术师什么的……话说我也是才知道原来高专外还有这么多‘自由’的咒术师诶！前些日子我还碰见一个在外企做高管的漂亮大姐姐，如果不是恰好撞见她在巷子里斩杀咒灵，她看起来和那些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啊——”

“我们也是普通人，灰原。”七海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很难告诉友人在他走后，自己也曾有过脱离咒术界回归正常生活的想法，这种孤独的，看不见终点的战斗令人疲倦，但强烈的责任感又迫使他不得不一步步向前。

灰原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显然没听出老同学的言外之意，他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残渣，兴致勃勃地继续分享这些天的见闻八卦。

其中最有趣的一条，莫过于阿吉和丽子的奇异冒险。

正处在中二期的男孩子很难控制自己膨胀的自信心。在生活步入正轨，不必为生计奔波劳碌后，阿吉像是要把过去十几年的童年全部找回来一般，越发放飞自我，沉迷热血漫画，崇拜超级英雄。他胆子大得出奇，即便灰原三令五申不许他单独行动，但用正论和罚抄来困住精力充沛的叛逆小孩显然是行不通的。

直到又一个夜晚，偷偷溜出去“惩奸除恶”，找丽子姐汇合的阿吉发现他的小伙伴正在偷偷跟踪一个男人。

是的，没什么教学经验的灰原当时并没有意识到，当两个在非正常环境下成长起来的问题儿童凑在一起，他更应该关注的应该是看起来更安静的那一个。

清定叮嘱丽子必须尽快适应她的新身体，做到每时每刻都能控制她体内的合金物质，于是这个命途多舛的女孩不得不定期重归人群，努力克服着自己对他人目光的恐惧。在一次意外行动中，她从街头混混手中解救了无辜女性，当对方抹着眼泪拉着她的手无比感激地道谢时，丽子突然觉得他人的触碰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

“先别跟过来，他应该是咒术师。”

丽子冷静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带着骨魔飞檐走壁，正在居民房顶跳跃着朝目标方向奔跑的阿吉猛然刹住了脚步。他眉头紧皱，略有些不安，“我们要不要告诉灰原前辈……”

“没必要。”丽子躲藏在阴影里，声音冷淡而平静。对上咒灵她或许会输，但对方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碳基生命，她能在几个呼吸间将他撕成碎片——

“原地待命，先别跟过来，他可能会发现你，但我不一样。”

没人知道当初被留在她体内的“种子”会开出怎样的花朵，清定接纳她，给了她活下去的机会，却不曾评判她的过往。但只有丽子自己明白，她早就不是那个只会蹲在被子里哭的小可怜了。

力量污染了她的灵魂，也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苍白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涌动，黑色在眼眶中蔓延充盈，她的躯体在夜色的掩盖下溶解变形，最终化为一滩无形无状的漆黑流体，潜伏在阴影里，沿着墙角缝隙无声无息地接近自己的猎物。

拎着手提箱向着交易地点走去的男人十分警惕，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但几次回过头去查看，却只有空荡荡的小巷，唯有几只被惊动的老鼠仓皇逃窜。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唯有他一人的脚步声在这个废弃的厂区中回荡。

咒术师天然具有敏锐的第六感，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越发强烈，但这次的任务不容有失——

破旧工厂内，一张旧书桌突兀地摆放在水泥地上，上面放着一个耳机，而原本应该等候在此的接收人不见踪影。男人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额头直冒冷汗，拎着手提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在心里不停地咒骂着不靠谱的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