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奥泡芙
奥利奥泡芙
下午一点，同事们来了，赵客和许灵昀又得开启两个中国人面对面放洋屁模式。
赵客介绍，两位来自ic神经科学实验室，另两位来自ossar伦敦分公司的技术团队，带了动捕设备。
许灵昀这才发现，赵客上午手动做的工作，原来其实都会有机器来精确地负责，那些冗杂的、基础的、辅助性的数据记录，几乎能算作是dirtywork了。
他悄悄说：“你是来做光杆司令的哦。”
赵客：“？”
许灵昀揶揄：“你好歹也是个pm，工作内容这么落地呢？上午的那些事交给助理做做么好了喔，你不要在大事上拿主意的啊？”
赵客冷哼，面不改色，嘴皮子飞动：“我再m也架不住这个p就屁大点啊，哪能有交关主意给我拿？我在这边的直属下级就一个人，好嘛，影也没见，听说上周被别组借去芝加哥出差到今天没回来！ic的老师们是外人，我要供着；工程师们更不要讲，人家是本土技术团队，我一个空降兵，和我对接一下了不得咯，哪个要再听我指挥？我以前也不鸟小老板的。”
他悻悻补充：“所以这不是被流放了。”
许灵昀愤慨地帮腔：“你的那个小老板，良心大大滴坏。”
但赵客随即又嘿嘿一笑，颇满意道：“不过起码物质上没克扣，给我订的酒店倒蛮好。”
坐下来开个短会，这和昨天那个针对客户许灵昀及公益协会众人、更像是科普讲座的会议完全不同了，许灵昀听得云山雾罩，只听出这一桌除他之外的五个人真是临时才攒起来的。
赵客有出很完善的设计方案——本来这也该是下面的人的活——但上午通过近距离观察和接触许灵昀，他又理出几个可能存在的问题。其实这应该是在检测出精确的肌肉活动数据后再做的，但因为问题主要是凭借丰富经验能预料的那一类，相对宏观，所以为了提高效率，赵客就直接在中午啃三明治时加进slides里去了。
他本来是也想蹭口新鲜热饭的，但许灵昀人家不吃午餐，让他自己做了自己一个人吃，他就懒了。
讨论到一半，遇到一个关于许灵昀断肢的细节疑问，其实是请他挽起袖子看一眼就能确认的，但涉及到残障人士的隐私，几位同事深谙政治正确，心照不宣，谁也不讲话，都看向赵客。
赵客当然希望高效解决问题，可第一他不能以工作需要为由让公司背这个争议，第二，他也并不想去揭许灵昀的伤疤。
许灵昀正开小差，突然发现空气安静了，疑惑地转过头去。他不看别人，也只看向赵客。
赵客自知无法直接提出要求，也不便曲线救国拿中文讲，只好沉默地与他对视。
但许灵昀余光扫到赵客的电脑屏幕，看到那页内容是关于假肢接受腔，一下便明白了。
他坐直身体，开始把右边袖管往上推。
分别14年又重逢24小时之后，许灵昀在赵客面前露出他的残肢。
许灵昀穿着muji的毛衣和棉麻休闲裤，完全不修身，整个像套了只大麻袋，但也无法掩饰往那随便一坐就是只白天鹅的气质。
他的截肢情况是肘离断，但属于不太乐观的那一种，断面是斜的，肘部的肌肉和骨骼并不完整，相应的，也就只有部分小臂肌肉的生物电还保留着，手部动作则几乎实现不了，这也就是传统仿生手对他没有实际用处、只能尝试脑机接口的原因。
赵客走近，许灵昀要配合地把右上臂擡高给他看，赵客却按下，并不上手碰他，也不盯着那一处看，只是问：“取皮区在哪里？”
许灵昀微讶，房间光线一般，赵客也没有凑近细瞧，却敏锐地发现了他做过植皮手术。
他回答：“大腿。”
赵客又问：“对矽胶应该不过敏？”
他放低一点声音：“你那时候的饭盒就是矽胶的，我记错的可能性不大。”
许灵昀点头。
赵客用笔在纸上画了一条弯曲的线，许灵昀细看，才发现那完美地拟合了他断肢处的起伏形状。赵客点住其中一个位置：“这里偶尔会感觉肌肉跳动，胀痛，是吗？”
许灵昀无言以对，再次点头。
赵客又换到另一个位置，圈住：“以前试戴传统义肢的时候，这里会不舒服是吗？”
许灵昀目瞪口呆，赵客去哪里偷偷修炼出了x光眼？
赵客看了看工程师之一，对方会意，记下点什么，他便把许灵昀的袖子拉下去，手掌蹭到肩侧的皮肤上，一滑而过。
会后，两位工程师跟着许灵昀去到琴房，捕捉他左手更高精度的运动数据。中间休息时，赵客凑过来，问：“有人给我推荐了一家店，讲就在这旁边，你晓得嘛？”
许灵昀看到赵客点开了某个置顶的联系人，备注叫“不秒回会死”，后面加了一个“女王”的表情。
点击图片，是一家位于他家附近的甜品店。
他走到落地窗边，指给赵客：“这里可以看到他们家招牌的一个角，我经常路过。”
赵客打开谷歌地图搜了一下，浏览菜单：“没进去过？这个奥利奥泡芙应该是你会喜欢的哦，你当年就天天往学校带奥利奥吃。”
许灵昀做了个“推门”的示意动作：“店面太老了，门单手不好开。”
赵客点头，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半小时，许灵昀专注在和工作人员交流上，没有太留意其他。等正事告一段落，他才发现赵客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在家里找了一圈，无果，回到客厅，懵然环顾四周，忽然大门一声响，赵客提着个淡紫色的精致包装盒走进来。
他朝许灵昀扬了扬手中东西，却向屋内其他人喊：“买了点泡芙当下午茶，大家辛苦。”
几位同事道谢，赵客和他们smalltalk去了，许灵昀没有用甜品店送的硬纸盘纸叉，而是钻进厨房，找出一套自己很喜欢的漂亮碟子叉子，盛了泡芙，拍两张照，倚到高餐台边吃起来。
他刚才瞟到菜单照片，这个招牌泡芙好像有十几种口味，但赵客买的全部都是奥利奥味。
吃到一半，赵客溜到他背后，许灵昀分给他一个叉子：“老板大气。”
赵客：“我可没有专门请你哦，不要讲什么改天请回来，我请的是所有人。”
许灵昀调侃：“噢，原来大家都爱吃奥利奥。”
赵客只看着他，不很明显地笑了一下，尝了口：“味道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