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本该一日完工的香囊,杨筝断断续续做了两日。
快要收针的时候,发现差了一截同色的线。小婢子胭脂理遍丝线,告诉杨筝说:“娘子,确实没有一样的了,有稍浅些的能用吗?”
杨筝拿起香囊端详,缝制到最后突然换色,如同退而求其次似的,未免心觉遗憾。
她揉了揉酸痛的腰,将残余的线头收起道:“那我出去买。”
“让婢子去吧!”
“不用,我还想买些别的。”
“那我也同娘子去!”
杨筝笑看她:“你的活都干完了?翠浓又该嫌你慢了。没事的,长安的大街小巷我认得,不用担心我会迷路。”
翠浓骂起人来,嘴厉害得像小刀子,前日不过是浆洗衣服慢了些,又忘了浇花,却被她追着喋喋不休地骂,连霍姨娘都惊动了,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特意赶了过来。
胭脂噘嘴,就不执著要跟着杨筝去街上了。
临出府门前,杨筝留话道:“我要的东西,这时节或许不好寻到,若有所耽搁,也不必见怪。用饭时不用等我。”
胭脂说:“夫人今日去拜佛,不在府里用膳,娘子也不用,那后厨只需给两位郎君备饭了。”
杨筝定神想了想:“晚饭也不用备君行的。”
“啊?”
“照办就是了。”
杨筝到了市集上,先买好了丝线,再打听哪家有杏花酒卖。
魏君行昨日夜里念叨着想喝她酿的酒。
春花酿酒已成伤,她早就决定不在春天制酒了。
杏花开得比桃花早,长安这样大,随州有的这城里都该有吧?现在没有,将来有也行,什么时候酒熟了,她什么时候来取。
问遍两市,好酒无数,却没有她想要的用春花酿出来的酒。
杨筝问卖酒的小贩:“可听说过有谁会酿这样的酒吗?”
小贩连连摇头:“这样的酒多劳神费力啊!我听说以花入酒讲究花香韵浓,两斤糯米得配五斤新鲜花,还不能选花瓣全打开了的,且花是轻飘飘的不压秤。这般费神思做的酒,多数不会拿出来兜售,都是自家喝喝。”
顿感失望之时,邻摊卖花的老妪对她说道:“你去道德坊、光行坊那一带问问。”
小贩惊疑转头,替杨筝问了:“那两坊之中有这种酒?”
“也许有吧。”
“嗐,原来您老也不知,就是信口胡诌罢了。”
“莽小子!”
老妪竖起眉毛啐过了这后生,再度对杨筝说道:“姑娘,你不妨去那边走走。老身记得,去岁有位家里开酒楼的娘子来问过,哪里的杏花开得最好,她想试试采来酿酒。”
杨筝再三谢过,举步直奔道德坊。
她的运气还不错,问到第三家酒楼就已找对门户了,而且正是那位去市集问过杏花所在的老板娘接待了她。
山间堂嘈杂的大厅内,丰腴的老板娘笑得跟朵花似的:“哦唷,魏娘子也是同道中人呀!”
魏君行带杨筝来过山间堂,杨筝称赞过山间堂的几道菜做得好,加之杨筝笑起来分外甜美娇俏,来的那日惹得别桌的男客探看不已,所以即便只来过一次,老板娘还是记住了她。
老板娘不仅记得杨筝,更看她顺眼,舍得割爱。
“去年是试着酿了那么几坛杏花酒,出酒少,没舍得卖,家里男人嫌脂粉气重,倒喝不惯,最后恰是余下来一坛,我给搁在楼上了。”
杨筝随她上楼去取。
正是晌午酒楼最忙的时候,老板娘才辛辛苦苦从杂物堆里翻出那坛酒交到杨筝手上,就见一个店小二火急火燎地跑来了,店小二说,漱石雅间里的贵客在发脾气。
老板娘也没空管杨筝了,接过她递来的钱,忙慌地跟着小二走了。
杨筝下楼那会儿,看见老板娘在对着某位客人连连作揖赔不是,但那位客人根本不领情,看上去依然非常生气:“你们山间堂不是号称抓把草叶子来也能烧出好滋味?一道焖笋而已,怎么就做不出来!”
声音年轻而好听,那人的涵养也好,即便在雅间之外争吵,亦刻意压着嗓音。
杨筝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是个不及弱冠的青年,尚未束发,貌俊丽,美姿仪,服章华好有别于常人,一看就知其出身非富即贵。
老板娘苦告不止:“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绝不敢诓骗您的!小店的油焖笋一直都是这样的做法……”
锦衣青年愠容甩袖道:“但这不是我要的菜式!重做!”
他大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漱石间富丽精美的雕花门口。
老板娘的面容再也不像花朵般妍丽了,她愁苦着脸,拖着步子下楼来。
杨筝拉住她问:“怎么了?”
老板娘叹气:“他说要吃油焖笋,我们做了端去,他又说不是那样做的,汤太多了、笋太白了——什么不是啊,我这店开了十几个年头了,春笋就是那样做的!”
“我……”
“欸?魏娘子啊?你怎么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