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李恪回到长安,快养透彻的病,经倒春寒那么一侵,人则又倒下了。
天子心疼儿子,允他住在昭庆殿旁边的旧殿中静养。
病中的李恪从杨妃口中闻知魏府变故,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妃说……她生下一个孩子?!”
做了母亲的人心软,尤其听不得这样的事。
更况且,这件不幸的事还发生在杨筝的身上。
杨妃垂泪难禁:“她就这般撒手而去,可怜那小小孩儿才出生就没了娘……”
“十月怀胎产子,她怎么舍得……”
“她自然是舍不得,宿命如此,母子缘薄,便只能怨天公无情罢!”
杨妃悲伤捂面痛哭。
李恪震惊之余,不免陷入更大的困惑中:在杨筝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能亲自登门的时候,是一个天朗气清的春日,惠风和畅。
长安坊里遍传,魏将军的娘子难产而死,娘家人悲痛欲绝,将尸身带回乡中安葬,魏府只得立一座衣冠冢。
李恪到魏府,下车见门外无素缟,问道:“魏将军元妻故去,贵府不服丧的吗?”
左右之人恭敬答他:“回殿下的话,是将军见不得那凄凉颜色,至第十日,小郎君无奈,叫都除去了。”
往里走,倒见冷清。
奴婢进退皆噤声,四下寂凉,宅内春光都似冷了三分。
魏云意已在厅前恭候:“吴王殿下千秋。”
李恪望望如常的各处:“灵堂也撤了?”
“……是,嫂嫂之死,兄长始终难以接受。”
“失礼,本王无法在灵前上香祭拜了。”
魏云意请他入厅内安坐。
李恪用茶水的时候,扫见魏云意的一身素衣,伺候的人等也都是素色衣裳,萦绕在他心头的不痛快才淡去不少。
早前遣人来传过话,昔日赠杨娘子一枚玉佩,今朝惊闻香消玉殒,甚觉悲痛,愿取回玉佩,留作往昔交情的纪念。
那枚玉佩已经找到,魏云意奉至李恪跟前。
李恪将玉佩握在手里,沉沉叹气,询问道:“杨娘子不是个娇气的人,好端端怎么会早产?产婆呢?大夫呢?是否都请了最好的?”
“这等不幸事,谁也不愿见的。”
魏云意像是回答了,但李恪想知道的,他分毫未透露。
李恪正在凝思之时,听见婴孩啼哭声由远及近。
很快有妇人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出现在门前。
魏云意不顾贵客在座,急忙起身迎了出去:“怎么了?”
妇人道:“姨娘去寺中敬香未回,只得来叨扰郎君。这小小郎君不是饿了也不是要睡,周身也没什么不妥,但就是突然间哭个不停……”
魏云意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声地哄:“阿英不哭,阿英不哭。”
他们言谈几句,后才知道,那妇人是孩子的乳母。
李恪走近前去看那个哇哇大哭的婴孩,小小的一个肉团子,皱着脸哭得凄厉,眉目还没长开,不知道是更像爹还是更像娘。
阿英,这孩子名叫魏英。
李恪记起了,这名字还是天子给取的。道是天子听说魏将军痛失爱妻,遣人吊唁后,隔几日再问起孩子的名字,想赐一副长命锁,宫人回,魏将军沉湎哀伤没有给孩子取名,天子沉思后,为之取名“英”,但望这孩子如生父一般英勇忠正,长大后亦可成为大唐的栋梁之才。
——奇怪,魏君行久不露面。
魏云意抱孩子哄孩子的样子,看上去倒很娴熟。
李恪问道:“怎么是你在管这孩子?魏将军呢?”
魏云意神情闪避,抿口不答。
李恪说:“本王要见他。”
吴王执意要见魏君行,推脱不过,魏云意只得吩咐小奴为吴王引路去东院。
他呕血昏迷,三日方醒。
梦中虚无,混沌难明,不见佳人影。
醒来后看见满屋素缟,心口亦空洞无物。
三魂七魄,他从此丢了大半。
丧妻之痛,痛得他浑浑噩噩,他想过殉死,就用弱冠前最钟爱的那柄剑,雪亮的剑光,见证他最灿烂的少年岁月,那剑锋锐,用以刎颈,痛也短暂。
可是胭脂发现他取了剑,死死抱住他的手,并且惊狂呼救。
霍姨娘赶来,她抱着那个出世没几日的血肉团子,眼泪落湿一身衣裳:“你怎么能死……你怎么能求死!你好好看看这个孩子,这是杨筝的血脉传承,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他已经没了娘,你还想让他没有爹吗?人的一生有数不尽的风霜,失去双亲的孩子前无希望后无依仗,他这般弱小可怜,怎么活得下去?你这当爹的不护佑他长大,即使下到黄泉,怎有面目去见他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