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
夜色重。
霍姨娘就在屋外,但魏云意并不请她明证什么。
魏夫人私心可怜自己在寺里白吃了多年苦头,新仇旧恨并发,撒泼哭嚎一声盖过一声的凶,最后厉声叫道:“……那起子贱人打坏了你亲娘的手,你也不管管吗!”
“你不惹事,手会被人打伤吗?”
“我、我是京中贵家女眷,他们算什么东西,怎能伤我发肤?这口气你咽得下就枉为人子了!”
魏云意的耐心一分分耗尽,他冷颜反问:“你打阿英的事又如何说?他身上还有淤青,我不为他出头,是不是也枉为他的叔父?”
“他和贱婢胭脂就是一伙……”
“够了!娘从来只会说,错在别人。我已听腻了。”
“哎呀呀天可怜见……”魏夫人垮下脸,捶胸悲哭,呼天抢地埋怨着,“我造孽生你们两个,我何苦来哉?你……你和你兄长一样,都是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了!这真是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魏云意彻底失去了耐心,他起身走到门口吩咐:“明日请大夫再来看一趟,不管哪里伤哪里痛,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后日一早就送她们出城。”
魏夫人责骂他无情。
魏云意丝毫不在意她还在说的那些难听话:“娘就早些回抚善寺去。往后,没有兄长首肯,您就别回来了。”
次日,霍姨娘悄悄出了门。
金乌酒馆外,春风细凉,柳条微摆。
霍姨娘知道时辰还早,酒客不会来这样早,她是想再见见酒馆的那位掌柜娘子:“请问……”
正扫地的小丁擡头,他细看了几眼,认出她后当即怒眉:“魏家的,你还敢来?!”
他横起扫帚就要将来人赶走。
霍姨娘连忙摆手:“我我我和夫人不同,我不会打人的!我只是想见见你家掌柜娘子,和她说几句话……”
小丁看她还算面善,将信将疑地放下扫帚,他喊来柳叶,柳叶打量霍姨娘一圈,让她且在厅堂稍坐片刻。
后来面对面见到柳暇,霍姨娘显得很激动,她望着坐在对面的人,几乎是要老泪纵横。
柳暇看着对方眼里涌起的一层泪光,惊异万分:“这位夫人……”
“啊,”霍姨娘急忙拭了眼下湿泽,主动报上家门,“我叫霍瑞娘,我是魏府……”
“我知道,我听英小郎君提过你,你是他的小祖母。”
柳暇吩咐煮一壶茶来,话音落,柳叶已经送上了茶,分盛了两盏。
柳叶看过来客,打着手势问柳暇,姐姐,今日还开门吗?
柳暇说:“当然开呀,我们养着伙计,哪有动不动就不做生意的道理?这位霍夫人大约只是找我聊聊天,不影响什么的。”
柳叶就继续去忙自己的了。
霍姨娘小心探问:“不知掌柜娘子是何方人士?”
柳暇一下子就笑开了:“怎么好像你们都很好奇我是哪里的人?两位魏郎君没有向夫人说过吗?我叫柳暇,我和妹妹是关外人,准确说,是祖居宁远国的汉人,去年才来到长安城做生意。”
“失礼勿怪。我不常居于城中,家中郎君各有事忙,不与我说这些的。”
“嗯,魏学士确实是个大忙人,不过另一位魏郎君……他算哪门子的忙人呢?以前有一阵,他总到我们这里来喝酒,常常是一待大半天都不走。”
话既到此处,霍姨娘自思不该委婉绕圈子了:“那么,想必娘子是知道缘故的,我家郎君曾娶妻杨氏,可惜于六年前亡故,柳娘子和她面貌几乎无异。”
柳暇点头:“近来老是有人这么说我,不知是真是假,因为始终也没有一幅陈年画像来佐证。为着此事,我算是添了不少烦恼,同时添了不少生意,两两抵消,大约是没什么损失的。”
霍姨娘很快就要离城,她知道自己可供消磨的时辰不多,心中紧迫,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柳娘子喜欢我们家阿英吗?”
突然就问起这样的话,柳暇一时摸不透后话会是什么,她谨慎未答。
“阿英是个好孩子,他乖巧听话,性情温和,十分讲道理。”
“唔……好像是如此。”
“我们家郎君君行,他是家中长子,少小从军,过去是位武将,他重担当,能养家,有情有义,体贴妻子,人也算有趣,是很好的夫君人选。”
柳暇隐约听出她的意思了,但还是不由得先暗自腹诽了一通:他重担当?她辛苦生下的魏英被他扔到一边,他只顾自己做醉鬼,是哪门子的担当?
她柔柔一笑:“夫人这般为他父子二人说尽好话,所图真是露骨。”
“你不远万里来到了长安城,教一个苦闷沉沦的人有了神采,教一个幼小的孩子能想象得到他生母的模样,这是何等的机缘!”霍姨娘有些发急了,“你一介柔弱女儿身,还有个不会说话的妹妹,迟早要考虑为自己找个后半生的倚靠,不然怎么活下去呢?”
“我们姐妹两个开的这家酒馆尚能养活自己。”
“这只是眼下,将来还有几十年,没有个能遮风挡雨的人,单凭两个小小女子,如何在这样的世道里安然到老?若是柳娘子点头,我愿意……”
柳暇打断她的话:“我知夫人应该是一番好意,但我眼下还年轻,觉得钱能自己赚,风雨能自己扛,在遇到真正动心的男人以前,我并不打算将自己仓促嫁掉。”
霍姨娘无法劝动她,便道唐突,只是吃完一盏茶,依依不舍又满腹心事地走了。
小丁看着人走出门去了,倚在柱子边啧啧感叹:“原来她是说媒来的。”
柳暇面上不见喜怒,无有波澜:“做你的事。”
酒馆多了一位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