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幸存者的陈述
唐丹阳面色凝重，双眼呆滞而空洞，像是被一层厚厚的冰霜裹住了一般。自从被99结社在城东的火车站发现之后，他的心情就一直处于低落状态。结社曾经请教过心理学专家做过相应的心里治愈恢复工作。但是效果见微，聊胜于无。根据心理专家得出的结论，因为整个特战部队三人小组只剩余下唐丹阳一人幸存，且错过了危机干预的最佳时段，因而他需要短辄3个月长辄数年的心理恢复时间。罹患有一种战争后士兵长剑的创伤后症侯，唐丹阳现阶段的情况实在很令人担忧。
孟姗和陈力原本打算让金奇超负责对唐丹阳的在歌山镇的遭遇进行记录。时候她们觉得小蝴蝶更胜任这项工作。常规的口述记录恐怕会引发唐丹阳无法预测的ptsd反应，即创伤后应激障碍。个人的心理防御机制将会本能对回避对于当时战争的再体验过程。
因而小蝴蝶的异能力便承担了新的使命，在第三次对于唐丹阳的谈话之前，孟姗授意小蝴蝶道，对于唐丹阳的遭遇，在保证不触及其内心对于歌山镇区域敏感的记忆情况，以抹平其心理创伤为主要目的。
“对于唐丹阳记忆深处无法承受的记忆，可以采取记忆抹消的方法。根据你的能力特点反向为之。”
小蝴蝶感到左右为难，忐忑中她向孟姗陈述了自己能力的客观束缚：“如果已经形成了长时记忆，也就是事件过去1天以上的话，它就无法藉由能力进行抹消。”
“我知道，长时间记忆的遗忘并不是100%，那你就尽量模糊化那段记忆。”孟姗对于小蝴蝶的了解程度全面而深入。连小蝴蝶自己都惊讶无比。
“强化短时间记忆，可以压抑住长时间记忆，严重的话甚至可以导致失忆症，这样做的话很危险。”小蝴蝶深深担忧着。
“有些事情，放下了比执着更好。人要向前看，而不是沉溺与过去的痛苦中。”孟姗态度坚决，“我相信这对他而言是更好的选择。”
唐丹阳口述内容：
“如果我还能坚持的话，可以尽我所能地告诉你在当时发生的情况，卡马拉是个伟大的永生者，方大仙是个残忍的永生者。以及大螃蟹……”唐丹阳说着说着，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撕心裂肺地呻吟：“该死，我怎么想不起他是怎么阵亡的……”
“放轻松，不如这样吧，我们倒着来，你们是怎么从歌山镇封锁区回到这里来的？”
“所有人都在发了疯似地逃跑，不论是永生者还是军方的残部。”
“你还记得么，在侧翻列车的铁轨旁，救援直升机发现了你们五个人：你，杨梅，尤小龙，马珺，黄婧。当时你因为列车爆炸的气浪而陷入到重度昏迷中，在第二天你醒来了。”
“不，是六个人，当时在场的还有那个梦境能力者。”
“对，但是实际上她又因为某种原因而逃逸了。根据军方列车的记录仪显示，当时在列车上发生了一场战斗。你们的一共七个人与光乙等人发生了接战。”
“她（指的是卡马拉）和大螃蟹跳上了那节车厢，然后爆炸发生了，方大仙引爆了车厢接驳处的炸弹，我们的车厢落下了高架桥。”唐丹阳一度情绪失控，喃喃自语着：“她和他应该有机会存活的，她是永生者，是不可能死亡的！”
“停止想象！！”小蝴蝶意识到情况开始失控，连忙喝止。
双瞳凝视着双瞳，源源不断的干扰因子藉由记忆抹消的能力直接在唐丹阳的视网膜上成像。大量无意义的闪烁画面像是决堤涌出的洪水一般涌现。浩瀚的信息在一刹那间冲击大脑，唐丹阳忽然间休克。脑袋无力而沉沉地叩倒在了桌面上。
小蝴蝶长叹一声。纤细的手指拨开他紧阖的双眼皮，看着那双已经见证过了悲剧的黑瞳。口述的过程宣告失败，她甚至都还没有切入正题，唐丹阳便因为矫枉过正的心理防御机制而趋于崩溃。
“只能读取你的记忆了。”不得已之下，小蝴蝶决定采取记忆对话的方式，亲身去经历那段遭遇。不知为什么，她罕有地感受到了一种心酸。
他人无法理解和认同你的坚强，却只看到了你外表的娇弱。一厢情愿地以为你是个天真的女孩呢？
异能力，就是命运赐予的诅咒。她有些认同这句话了。
唐丹阳记忆内容：
6月18日中午时刻苏醒，我舒展开筋骨，梦境中的骇然与黑暗依然在眼前回放着。我盯了一眼电子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中午。一抬眼望向帐篷之外，却黑沉沉地让人压抑无比。与此同时，密集的雨点不断击打在帐篷防水布幕上，哗啦啦的声音永无止息地奏响。
房顶上的边缘站着四个人，从背影判断我依稀认出其中两人，正是杨梅和尤小龙。还有另外两人我便不得而知。我沉重的脚步在水中淌过，动静终于惊起了这四个人的注意。
就在东南边的远方，一簇巨大的条状黑影处突然闪烁起了爆炸的火焰，低沉的爆炸声像是天空的低吟。就在无数光芒崩裂之后不久，它们也姗姗来迟地在我耳边响起。
四张脸转了过来，看到其中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庞的一刹那，我惊地愣住的。继而也许是下意识地，我拔出了手枪，颤悠悠地瞄准了那个人，口中大喝着。
“马珺！不许动！”
对，我记得没错的话，她就是99结社中被宣告为叛徒的那个人。在地铁事件的当晚，伙同克苏鲁邪教的张瑞睿，罗琳两人挟持小蝴蝶和金奇超，入侵到环形设备的内部。
出乎意料的是，杨梅却将双手朝下压去，姿势示意我低下手中的枪口。
忽然间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束在几公里开外的巨大黑影终于被我眼角的余光观察清楚了。那是一条虫子，一条正在南部防线位置朝东蠕动的虫子。比我在梦中所见到的虫子还要庞大数百倍。
“我们得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尤小龙开始和我们解释道。
6月18日黄昏
前所未有的，我有种预感，所谓暗杀方大仙的计划已经宣告破产。接下来的情况是我们7个人无法改变的。
我们遇到一个几乎不可克服的困难：我们竟然无法找到光乙和方大仙的行踪了。之前通过狙击的方式散布在光乙一行人身上的放射性元素已经过了半衰期——当然我们根本无法预料到我们竟然会在梦境中沉睡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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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杨梅等人偷窃来的侦查无人机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我们根本无法在这1万多永生者当中找到光乙等四人的下落。
根据下午的观察显示，将近5000名的歌山镇的永生者曾经冲击过西部防线。这与6月18日凌晨的冲击截然迥异。与其说是冲击防线，倒更不如说是混乱中的逃亡。歌山镇西部防线正是我们潜入时的山林地带。几乎不存在驻守人员，其防护手段以电网，诡雷以及岗哨机枪为主。在付出了将近500人的代价之后，剩余的4500人队伍成功地在军方的混乱中从西部防线逃脱到了境外。
“根据统计，剩余的将近1万多人并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杨梅边说着调出无人机在20分钟前的监控画面。
我看到了在洪水中逆流而上的人群。炮火在他们之中爆炸，零星的火线不断穿梭在人群之中。但是人群并没有停止下来的意思，像是拍向东部防线的海啸一般涌入到防线之下。
之后便是有如中世纪攻城战一般的惨烈场景。手持各类冷兵器的人们不在乎防线上士兵们所射出的子弹，用血肉之躯诠释了仇恨的力量。
是的，这是仇恨。新仇旧恨所叠加出的屠杀。其实自从西部防线被攻破之后，他们有机会和已经逃出的4500多人一起逃出这片方圆64平方公里的牢笼。但是他们却选择了反方向。
“注意这个晚上，那条虫子，还有那些人。东部防线，北部防线。20年的牢笼的将要在一个夜晚土崩瓦解了！”杨梅提醒我们说道。
我意识到，今天所发生的事件，或许会成为人类历史一个引后世人瞩目的历史事件。而我们在这个时候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蜷蜗在这个不知名村庄的房顶，依靠一架无人机默然地旁证。我无法理解永生者对于人类的仇恨，或许卡马拉更能感同身受。
宛若被压抑了成百上千年的弹簧在这一刻被毫无保留地释放。
直到修德梅尔—不知应该称呼为神还是不明的异种生物—完全蚕食掉了南部防线，转过虫头，以不可阻挡之势在东部防线的南端蠕动。
夜幕深沉，霞光黯淡，继而月亮在天空洁白浩然。无数轰炸机在地面上的投影掠过，像是迁徙的鸟群一般。我们抬头仰望，望着从北部防线浩浩荡荡地飞向东边的空中机群，无奈地苦笑。